“你不是他。”
季也皺眉:“長”
“你不是他!!!”
幾乎是用盡全身力氣的咆哮,長樂快速拿起嬰兒的枕頭扔向男人,在他下意識躲閃的那一刻,長樂朝著他背後的大門瘋狂跑去。
彷彿那是希望的生門。
彷彿生門的背後,有她19歲的季也。
那是長樂這一輩子,跑的最快的一次。
——
門的背後沒有季也,只有黑暗和暴雨。
長樂渾身溼透,狂奔著,猛地撞到一個人。
“長樂!?”
是予慈,還有她身後打傘的男人。
長樂看著她,忽然,所有的委屈,恨意,痛苦都在這一刻全部爆發。
“帶我走,帶我走,求你……”
長樂哭顫著,已經分不清臉上是雨水還是淚水。
——
她被予慈帶到一處安全的地方住下。
在瞭解所有事情後,女子明顯動了殺意。
“予慈。”長樂輕喚著。
她的臉色煞白,眼神晦暗無神,嘴唇沒有血色。
“你能幫我離婚嗎?”
“可以。”予慈毫不猶豫。
“……還有。”
長樂垂眸,手撫上肚子。
“我要人流。”
孩子應該是因愛而誕生的。
也許原來知道,但現在,她不知道什麼是愛了。
她當不了一個好媽媽。
她也無法告訴孩子,
為什麼會有一個同父異母的姐姐。
為什麼爸爸,不再愛媽媽。
——
人流是在予慈丈夫的私人莊園裡做的,據說是來自世界各地重金聘請的私人醫生。
躺在手術檯上的那一天,醫生給她注射了麻醉劑。
“白小姐,您還有幾分鐘時間考慮做不做人流。”
“提醒您一下,您的身體很弱,這次手術後基本上不可能再有孩子,而且對您自己的健康也有影響,以後必須得藥不離身。”
“實話講,壽命肯定也是會減少的,比如原來您能活到100歲,手術後就只能活到80歲。”
“我們是不建議做的,予慈夫人也希望您慎重考慮。”
這是醫生在注射麻醉劑之前跟她說的話。
迷迷糊糊昏睡之前,長樂在天花板上看見了季也的臉。
是19歲的季也。
他紅著眼眶,溫柔又心疼的注視著她,對視間,少年緩緩搖頭:
“乖乖。”
“不要原諒他。”
“……”長樂看著,閉上眼的瞬間,淚水滑過眼角。
——
長樂辭去了工作,拿到了離婚協議,像當年的母親一樣淨身出戶。
慈慈問她想去哪兒。
柏林。
好在這些年她沒有聽季也的話在家裡吃喝玩樂當個全職太太,而是找了份工作,拿著不錯的薪水。
這些存下來的薪水,足夠她一個人在柏林過完餘生。
——
她在柏林,一個人過著平淡的生活。
長樂活了近三十年,終於擁有了第一個從裡到外,從擺設到床鋪,從犄角旮旯到光線中飄揚的塵埃都是獨屬於她自己的房間。
——
慈慈會時不時來看望她。
長樂知道,
慈慈怕她想不開。
——
深夜時,還是會做噩夢,會自殘。
——
藥好苦。
——
長樂是在電視新聞上看到季也病重垂危的訊息的。
問詢的時候,慈慈沒有否認季也一直懇請見她一面。
但慈慈不想讓他打擾她的生活。
慈慈做的很好。
但有些愛恨恩怨,終是要了結的。
——
季也將資產全劃到她名下。
她全部捐給了國內各地福利院的孩子們。
——
沉默許久。
長樂終究撥通了電話。
她聽到了憔悴的、近乎要熄滅的聲音。
那是死亡的訊息。
“孩子…呢。”
長樂沉默很久:“……還好。”
那邊,男人斷斷續續的笑著,問她。
“所以……”
“柏林,冷了…嗎?”
所以柏林冷了嗎?
出自《陪安東尼度過漫長歲月》這本書。
意思是——
你現在,開心嗎?
電話那頭傳來劇烈的咳嗽和呼喚醫生的人聲。
長樂沒有結束通話電話。
“對…對不……起……”
機械警鈴聲尖銳刺耳,明明嘈雜,她卻能清楚感受到男人微弱的呼吸逐漸平息,凝固,直至停止。
長樂站在欄杆邊,不遠處是日復一日的夕陽,微風吹拂過時,臉邊再沒了當年的突然一冰。
“季也。”
“我再也不會開心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