燈油滋潤著喉嚨,厭光和渴血的衝動被降低,緩過來了。
“門外有個東西,我沒看清是什麼,它好像一直在偷瞄著我們。”羅彬低聲回答。
羅酆又盯著門縫看了許久,顧婭一樣。
羅彬手稍稍抹了一下唇角,將油包塑膠藏在掌心中,不經意地扔到身後,用腳踩住,擠進後方牆根縫隙裡。
先前木屋外什麼都沒有。
羅彬是在演。
要不弄出點兒動靜,引開羅酆和顧婭的注意力,他總不可能當著夫妻兩的面表演一個吞燈油?
再憋下去,就要憋出事兒了。
還好在這個環境中,就算沒有問題,眼神舉動出一些變化,都會讓人覺得有問題。
竊竊私語和低笑聲響起,門縫外人影重重。
“殺了他們,你就能和我們在一塊兒了,去殺了他們。”
慫恿蠱惑的低語來自身後木牆,不光是羅彬能聽到,羅酆和顧婭一樣能聽到。昨天邪祟蠱惑羅酆顧婭夫妻兩,今天直接換了方向。
羅彬心沉似水,換成任何一個村民,恐怕都會胡思亂想。也還好羅酆和顧婭心智堅定,不然,總會出問題的。
“小杉,不要搭理他們。”顧婭靠近羅彬,握著他的手,眼中都是安慰和關心。
羅酆則走到牆根另一側,一屁股坐下來,對邪祟的任何言行舉動都置之不理。
“媽,你去休息吧,你也很累了。”羅彬笑了笑,補充一句:“我沒事兒。”
顧婭這才回到羅酆身旁,羅彬照舊躺在地上,閉上眼,沉沉睡去。
……
窄小的房間裡點著一根蠟燭,橘色的火光均勻灑落在房間各個角落。
顧伊人本來靜靜地躺在床上,她忽然直挺挺地坐了起來,怔然四掃房間。
“天黑了,該出來啦。”
“他不在這裡。”
話音很溫柔溫和,就像是在哄著什麼東西。
起身下床,房間不大,一眼就能掃完,顧伊人一無所獲。
她身體趴了下去,看向床底。
美眸微顫,床底卻也空空蕩蕩。
她緩緩起身,慢吞吞走到房間一側的櫃子前,拉開了櫃子,裡邊兒一樣空著的,什麼都沒有。
顧伊人內心都多了一種彷徨,還有一絲絲煎熬。
“你去哪兒了?”顧伊人顫巍巍地問。
“出來!出來啊!”尖叫聲驟然從她口中響起,砰的一聲,她重重關上櫃門,又是抓狂似的尖叫,她腦袋重重磕在櫃子上,白皙的額頭頓出現一塊紅。
忽然她瞪大眼睛猛地走到門口,雙手用力推門!
哐噹一聲,門沒有開,門外有一把厚重無比的鎖,死死的將門扇扣住!
“偷窺!我知道你又在偷窺!”
“你嚇到它了!”
“它才能帶我們離開這裡!它才能讓我們走出這個村子!”
“你滾!你滾!你死啊!”
此刻的顧伊人,和先前的恬靜柔美,完全成了兩幅樣子!
門外沒有人。
堂屋中,油燈光線柔和,燈盞下兩人相對而坐,影子在牆上拉得很長。
桌左方是腰背傴僂,眼睛細長,鼻尖彎曲,頭髮遮住禿頂,尖下巴山羊鬍的神婆何簋,他神態分外陰翳。
右方則是國字臉,絡腮鬍,羅漢眉的鐘志成。
叮叮噹噹的聲響,是鍾志成手指敲擊著桌子。
“我第一天觀察過她,她就是四下在屋子找東西,說悄悄話,發現了我在看,她就一直在謾罵。這幾天更嚴重了一些。”何簋說。
“她能看到東西?我們看不見的東西?”鍾志成停下指尖動作。
“這很荒謬,但凡說她要是能看見什麼,我一定能看見,癲癇發作時又會犯癔症,那個章立倒是沒有撒謊,朱倩倩應該是信了她發作時的胡言亂語,被邪祟害死了。”解釋之餘,何簋頓了頓,說:“不穩定因素太強了,放進山神廟吧,不要給燈油,讓她死。”
沉默片刻,鍾志成說:“章立失蹤了,到了時間,他沒有來領燈油,我去看了看,家裡空了,燈油還殘留下不少,估算一下,顧伊人被帶走那天,他就沒有回過家。”
“顯而易見,顧伊人還說了什麼,他相信了。”何簋搖搖頭道:“依我看,顧伊人有病,這的確是個事實,只不過他還在僥倖,認為顧伊人說的東西有一些是真的,他想離開村子,病急亂投醫,因此,他將計就計,告訴我們顧伊人有病,想著瞞天過海,可他太異想天開了,一個這裡有病的人,你指望她在櫃山村變得特殊起來?”
何簋譏諷說:“這種人,死了就死了,自作聰明,死不足惜,就算沒有顧伊人,他也不會在村裡存活太久的。”
“你不會也認為,顧伊人知道一些什麼吧?”何簋眼中帶著一抹懷疑:“老鍾,你是村長,村長更要謹慎一些,千萬不要出事,否則村子維繫幾年的秩序和安寧就要被破壞了。”
“嗯,我沒有,只是順道說章立失蹤。”鍾志成搖搖頭。
“明天就送走吧,早死早超生,早死,少說幾句話,少影響人。”何簋又道。
“嗯。”鍾志成點點頭。
……
此時此刻,羅家。
羅彬房間,床榻上。
陳仙仙撐著兩側床沿,腿輕輕晃動,嘴巴嘟嘟。
“兩天兩夜啦,居然沒有回來,不會死外邊兒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