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瞬,羅彬如墜冰窖。
“小杉,你不要一直盯著邪祟看,你越看他們,他們說的話,就越能蠱惑你!”顧婭明明那麼恐懼了,都站起身來,抓住羅彬的胳膊,將他往後拉扯。
羅酆拔起柴刀,歘的一下插出門縫!
只是羅彬後退兩步,就瞧不見外邊兒情況了。
隨後羅酆抽回柴刀,頂端一片血紅!
“深山裡的邪祟,要比進村的那些更會蠱惑人,不要聽,不要想,沒有事。”羅酆啞聲說。
羅彬的心跳,這才有了一絲絲平復,可他太陽穴還是突突跳個不停,難受極了。
自己是邪祟……這的確是本質。
只是他沒想到,會從其他邪祟的嘴裡說出來。
老話說,不做虧心事,不怕鬼敲門,羅彬此刻怕,就是因為,這個事實,他不敢讓人知道,他虧心!
笑聲此起彼伏,跌宕不止,更像是外邊兒的“人”,在譏諷屋內的人自欺欺人。
這時,又有個公鴨嗓響起:“被我們拔掉左手小拇指指甲的人,就會成為我們的一員,成為你們口中的邪祟,羅酆,你要不要再看看你兒子的小拇指,你要不要剖開他的心看看,還有沒有在跳。”
“你要不要試試,你們兩人在他面前睡著了,他會不會開啟門,讓我們進來,吃掉你們兩個人。”
羅酆冷笑了一聲,回答:“收回我剛才的話,你們不太會蠱惑人了,你們蠢,還要讓我也蠢?小杉活了,如果他是邪祟,我們一家人早就死在村裡了,滾吧。”
羅酆更意志堅定,沒有絲毫動搖。
“沒事的小杉,沒事的……”顧婭拉著羅彬坐下,低聲安慰他。
汗珠順著額角淌下,羅彬擦了擦,卻下意識地盯著左手小拇指。
隨著招魂醒來,過去了很多天了,他都忽略了關於指甲的事情。
血痂早已剝落,光禿禿的尾指,像是一根肉棍,很突兀。
汗,流淌得更多,一部分鑽進了眼角,火辣辣的刺眼。
羅酆和顧婭不信,這固然是好。
可這事兒對羅彬本身來說,何嘗不是一種打擊?
“小杉,你別聽他們的胡說八道……”顧婭眼眶紅紅:“媽在這裡呢,媽和你爸都知道,你好得很呢,你別聽蠱惑。”
“指甲掉了,是要很長時間才長出來的,你別聽他們的話,你聽了,他們就得逞了。”
羅彬內心還是煎熬。
倒好,不需要擔心羅酆和顧婭的想法問題,他們反而來關心自己了。
“我沒事……”攥緊了拳頭,羅彬將小拇指緊緊藏在最裡側。
他手上還有一絲絲滑膩,來自當做油包的塑膠袋殘片。
先前,他早已趁著顧婭和羅酆不注意,將其扔在牆角,並且用鞋尖踩進了地裡。
過了半晌,羅彬才驅散其餘的雜亂念頭。
是啊,對他來說,身體是邪祟是事實,可至少燈油能緩解厭光嗜血的問題,遲早他能找到出路!遲早他能破開這櫃山村的迷障!遲早,他一定能解決身上的問題!
屋外變得安靜了。
說了那麼多,沒有得逞,邪祟們也沒有繼續再廢唇舌。
羅酆靠牆坐著,刀被插回了皮革腰帶的刀鞘中。
顧婭手握著羅彬的拳頭,明明她也害怕,可現在,她一直在安慰羅彬。
母愛的作用,可見一斑。
“我沒事了,媽。”羅彬笑了笑。
顧婭抿著唇,她笑容十分濃郁,語氣更堅定多了。
“等吃了東西,咱們好好睡一覺,養精蓄銳,明天和你爸探路,咱們找到出路,就不用面對這些噁心的東西了!”
語罷,顧婭就拆開隨身帶的一個包袱,拿出來乾糧和水。
羅彬其實沒多大胃口,可他還是用力咀嚼餅子,用力嚥下去。
這種環境下,必須得吃飽,必須得睡好,這樣才能有精力。
顧婭又稍稍收拾了一下地上的被褥,躺肯定是過於髒了,好歹能坐著,靠在牆上睡。
一整天的爬山,早就讓人精疲力竭。
很快,顧婭傳來均勻的呼吸聲,羅酆也有輕微鼾聲。
“殺了他們吧,這是個好機會,殺了他們,你是我們的人啊。”
輕言細語從後方鑽入耳朵。
這屋子本身就很小,邪祟挪到自己身後牆外說話,聲音自然就貼耳。
羅彬稍稍往前移動一些,乾脆平躺在地上,離牆遠了,自然聽不到耳語。正上方就是鏽跡斑駁的油燈,再度有一絲刺目感,羅彬趕緊閉上眼,沒多久,便沉沉睡去。
這一覺,睡得並不太安穩,亂七八糟地做夢。
重重複復自己搶救,原主被殺的過程,又夢到自己在村路上走動,前邊兒一大群邪祟走著,所有屋舍院門都緊閉著,自己滿身是血,分外蕭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