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吱嘎——咔嚓!”
頭頂,腐朽的金屬結構發出令人牙酸的呻吟。
凌峰猛地抬頭,瞳孔在昏暗的光線下驟然收縮。那是職業軍人的本能反應,多年的戰場廝殺在他身上刻下的烙印。
灰塵簌簌落下,視野的盡頭,一塊巨大的、鏽跡斑斑的鋼筋混凝土預製板,正帶著沉悶的風聲,朝著他現在所站的位置直直墜落!
快!太快了!
根本來不及思考,甚至來不及做出任何規避動作!
死亡的陰影瞬間將他吞噬。
凌峰的腦海中閃過一個諷刺的念頭——曾經在戰場上九死一生的精英戰士,最終竟會死在一次卑微的拾荒行動中。
就在這千鈞一髮,連眨眼都奢侈的剎那,一個無比清晰、真實的畫面,如同燒紅的烙鐵般燙進凌峰的腦海!
畫面中,他自己,被那塊沉重的預製板砸得血肉模糊,骨骼碎裂,像一灘爛泥般嵌在冰冷的地面上。內臟破裂,鮮血從口鼻溢位,眼球因劇烈壓力而突出——每一個死亡細節都清晰得令人毛骨悚然。
那份被碾壓的劇痛,窒息的絕望,如此真實,彷彿他已經親身體驗過一次!
“不!”
幾乎是本能,凌峰的身體在他意識到之前,已經做出反應。曾經那些高強度的戰術訓練,那些刻進肌肉記憶的生存本能,全部在這一刻甦醒。
他全身的肌肉猛然繃緊,一股源自生命最深處的求生慾望爆發,讓他以一種近乎扭曲的姿勢,向著斜後方,也是唯一看似不可能有生路的狹窄縫隙,狼狽地撲出去!
“轟隆——!!!”
震耳欲聾的巨響幾乎要撕裂他的耳膜。空氣被擠壓成一道無形的衝擊波,狠狠拍打在他的後背。
預製板狠狠砸在他剛才站立的地方,激起漫天煙塵。碎石飛濺,幾塊鋒利的石片擦著他的臉頰飛過,留下火辣辣的刺痛。血絲細細地滲出,但凌峰已顧不上這微不足道的傷口。
凌峰重重摔在地上,翻滾兩圈才卸去力道,嗆咳著,額頭上滲出細密的冷汗。
他下意識地摸向腰間的手槍——這是他留下的為數不多的軍旅痕跡,一把保養得還算完好的手槍,彈匣裡只剩下三發子彈。
他趴在地上,劇烈地喘息,心臟在胸腔裡瘋狂擂動,像是要跳出來一般。
煙塵漸漸散去。
看著那塊幾乎佔據整個通道的預製板,以及預製板下方被砸得稀爛的地面,凌峰的眼神複雜到極點。
要是他晚一秒,現在躺在那裡的就該是他血肉模糊的屍體。
剛才……那是什麼?
幻覺?
不可能。
那畫面太真實,真實到他現在還能感覺到骨頭被寸寸壓斷的錯覺。
那感覺就像他曾經在代號“黑鷹”的秘密行動中,目睹戰友在爆炸中化為碎片時的衝擊——過於真實,無法偽造。
如果不是那個畫面,如果不是身體在那一瞬間的本能反應,他現在,已經是一具屍體。
活著。
他還活著。
冷汗浸溼後背,貼身的破舊衣物傳來冰涼的觸感。末世前的軍服早已褪色破損,但他一直沒捨得換掉——那是最後的尊嚴,也是過去的紀念。
凌峰緩緩坐起身,靠在冰冷的牆壁上,試圖平復急促的呼吸。
這是廢棄的地鐵維修通道,空氣中瀰漫著鐵鏽、黴菌和某種說不清的腐臭氣味。
牆上的塗鴉依稀可見:“人類,為什麼要自取滅亡?”旁邊畫著一個扭曲的笑臉。
他是來這裡碰運氣的,希望能找到一些被遺漏的物資,或者幾塊能換取食物的能源塊——這種地方,往往藏著被人遺忘的寶貝。
末世降臨已經五年。
五年,足夠讓一個曾經的精英戰士,變成現在這樣掙扎在最底層的拾荒者。五年,足夠讓輝煌的過去變成苦澀的回憶。
他忽然想起自己被除名的那天。因為不服從那個荒謬的命令,因為拒絕犧牲無辜的平民,他被視為叛徒。
而現在想來,那或許是他在這五年中做過的唯一不後悔的決定。
他甩甩頭,試圖將腦中那血腥的畫面驅散。
“死亡預知?”
一個荒謬的詞彙從他腦海中蹦出來。這個詞像一把鑰匙,開啟某扇緊閉的門。
他皺起眉頭。
這種事情,太匪夷所思。
但剛才的經歷,又讓他不得不去正視這種可能性。凌峰一向是個極度現實主義者——戰場上幻想家的壽命通常不會超過三分鐘。
凌峰深吸一口氣,強迫自己冷靜下來。戰術分析,這是他的強項。
如果將剛才的經歷視為一種能力,那麼這種能力的觸發條件和限制是什麼?使用範圍如何?能否被主動控制?
他環顧四周,這個維修通道因為剛才的墜落,變得更加危險。牆壁上的裂痕在擴大,天花板上還有幾塊搖搖欲墜的混凝土塊。
他必須儘快離開,但在此之前,他得弄清楚自己身上發生什麼。
小心翼翼地撿起掉落在不遠處的破舊軍用揹包,裡面只有半塊乾硬的壓縮餅乾、一把磨損嚴重的格鬥匕首和一個水壺。這就是他今天的“收穫”。
不,還有剛才那次詭異的“預知”。
如果這真的是一種能力……凌峰的眼神閃爍一下,裡面有警惕,也有一絲難以察覺的希望。在這個末世廢土上,任何優勢都可能成為生存的關鍵。
他慢慢站起身,拍拍身上的塵土,目光再次投向那塊巨大的預製板。
剛才,他距離死亡,只有一線之隔。
而現在,他活下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