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說,把你擒了的阿朔?”
“當然就是他。”札木合嘆了口氣,道:“你麾下的大將,我大都知根知底,唯獨這個趙朔不大熟悉。如果我沒猜錯的話,最近蒙古忽然多了新奇物事,乃至於突然有了這麼多重騎兵,都和他有關吧?”
“你說的沒錯,阿朔是個好孩子,整個蒙古沒人比得上。”鐵木真誇讚道。
札木合好奇問道:“那我的好安答,你嫉妒他嗎?他有如此勇力,斬了王罕,斬了太陽汗,再加上俘虜了我這個曾經的古兒汗,已經解決了草原上三個可汗了。不僅如此,他還頗有治政的才能,發明那麼多新奇物事,給草原帶來了巨大的財源,甚至建起了珍貴的重騎兵。你就真的不嫉妒他的才幹?不防備他?”
鐵木真淡然一笑,傲然道:“這就是札木合你不如我的地方了。”
“這話怎麼說?”
鐵木真道:“札木合安答,你剛才說,並不是才幹輸給了我,而是沒有我那麼好的兄弟、友伴。但是,我鐵木真,不就是你札木合最強大的友伴嗎?你當初容不下我鐵木真,怎麼就能肯定容得下別的友伴?”
頓了頓,他深吸一口氣,道:“這世間,究竟什麼人,可以信任?是親人種族嗎?
先父去世後,同族盡數離去,包括我那些親叔叔親伯伯!
後來,我同父異母的兄長別克帖兒屢次欺負我,我把他殺了。
直到今日之前,我的親叔叔答裡臺以及他的數千部眾,都還是我的敵人。
是信仰嗎?咱們蒙古人,信奉的是薩滿教。
但是,我的新婚妻子孛兒帖,被同樣信奉薩滿教的敵人奪去了。
多虧了信仰基督教的王罕,出兵助我。
這些都不可靠。
我以為,最可靠的,還是友伴啊!者勒蔑,我第一個伴當。
我受傷了,他親口為我吮血,還為我裸入敵營,只為我喝上一口酸奶。
博爾術,和你一樣,自幼和我接觸為友,結為安答。戰事兇險,只有他值夜的時候,我才能安然入睡。一次戰鬥中,我失去戰馬,博爾術就把自己的坐騎讓給我,自己卻只能步行而戰。在同篾兒乞的戰鬥中,我們倆因為風雪太大而迷陣。博爾術拼了命,殺入敵軍中尋找我。
合蘭真沙陀之戰,我軍戰敗,前途叵測,二十一人對我不離不棄,和我共飲班朱泥河之水。對了,這二十一人中,就有我的好女婿趙朔。他數次救了我的性命,更幫助我轉敗為勝。我喜歡他還來不及呢,為什麼要嫉妒他,防備他?”
札木合冷笑,道:“但是,我也是你曾經的友伴,卻背叛了你。”
鐵木真反問道:“背叛我的人多了,但是,背叛的友伴只有一個,不是嗎?而且,你即便背叛了我,還是不斷掛念我的安危,不是嗎?這就足夠了!不管你信不信,我都要告訴你。我對自己發過誓,親人、同族、乃至共同的信仰,都不可靠。最可靠的,還是自己的友伴。只要我的友伴不負我,我就絕不負他們!即便是你札木合,我也願意和你重新來過。”
“我……”
札木閤眼圈泛紅,有些哽咽,道:“好吧!鐵木真安答,你的胸襟,真正折服了我,我服了!我明白了:我的失敗,不是因為缺少友伴,而是沒有容納友伴的胸襟。不過,現在我才明白這件事,實在是太晚了。我實在沒有臉面,再活在世上,做你的安答。鐵木真安答啊,我現在只想最後求你一件事。”
“你說。”
“讓我不流血而死去,把我的屍骨埋葬在高地吧!我將在地下看著,你以後的豐功偉業。我將在地下,長久保佑你的子子孫孫。”
“如此……”
鐵木真沉吟良久,終於深吸了一口氣,吐出了兩個字:“也好!”
按照草原人的薩滿教信仰,人的靈魂居住在血液之中,不流血而死便保住了靈魂,可以在地下獲得永生。鐵木真一道旨意下,札木合被裝入皮袋中,窒息身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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