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蛇?”
果然是蛇。
張述桐心臟猛地一跳。
“你那邊怎麼樣?”他急問道。
“別慌啦,這種蛇我平時沒少見,島上挺多的,別忘了你媽是幹嘛的,”老媽恢復了漫不經心的口吻,“青黑色,身上帶點花紋,我想想,我之前去參加過一個生態講座,聽人講過,好像是遊蛇科的一種,在島上有個亞種,叫什麼來著……鰱蛇?”
這個描述和自己昨晚見到的基本一致。
“鏈蛇?”
張述桐說著開啟瀏覽器,搜了搜,很常見的蛇類,雖然他暫時沒找到別墅外發現的那條,但好歹知道是個什麼東西了。
“沒毒?”
“沒毒……吧?”老媽也不確定,“不是說遊蛇科大部分都沒毒嗎,有的話毒性也很小,不會對人體有害,桐桐你生物怎麼學的?”
張述桐只是提醒她小心,老媽說要開車了,他才皺著眉頭掛了電話。
不知不覺走到了側門,透過落地窗往外看,阿姨正在後院餵狗,張述桐不知道這條輕易被毒死的狗可不可靠,但希望能派上些用場。
他便出了門,提醒對方可以把狗拴在柵欄的大門旁,這樣有什麼事還可以叫兩聲。
阿姨卻連忙站起身,擺擺手讓他不要靠近,張述桐停住腳步,女人才解釋說這條狗兇得很,只認顧總和綿綿,最開始的時候我餵它都要站遠點。
果然大狗不再吃飯,而是伏低身子,一雙幾乎沒有眼白的眼盯著他,喉嚨裡擠出低吼。
“這是條老狗了。”保姆摸了摸杜賓的腦袋,大狗才享受似的眯起眼,卸去警惕,“綿綿很小的時候它就在,所以顧總把它帶過來不指望它幹多少活,就是有些念舊。”
好吧,讓這麼一條忠誠的老狗在雪地裡站崗,確實有點殘忍了。
張述桐不再說什麼,他進了客廳,才發現顧秋綿已經不在,電視機卻還亮著,對著空無一人的沙發播放。
再向電梯看去,電梯的顯示屏上的數字是“2”,他心想自己又捅了簍子,但這次不像從前那樣、遊刃有餘,破了案子的同時還能照顧大小姐的心情。
這時電視裡傳來很歡快的笑聲,俊男靚女聚在一起,他才注意到裡面放的還是整蠱專家,昨天沒能看完,於是今天從頭播起。
但再播一次也註定沒有觀眾。
張述桐只是嘆了口氣,幾步蹬上鞋,思考著蛇的含義。
又是蛇。
這也是“時間線”上的變動?還是說它們一直都在,只不過當初沒發現,恰巧在這場大雪中暴露了?
張述桐知道,他家附近是沒有蛇的,而現在發現蛇的地點有兩處,自己家和顧秋綿家,這場貫穿八年的殺人案中,兩人都處於漩渦的中心,這已經不能稱之為巧合了。為了確認這點他甚至給死黨們挨個發了訊息,問他們最近有沒有見過蛇。
答案是沒有。
三人討論起來,杜康居然還想讓他拍張蛇棍的照片欣賞一下。
但他現在哪有這個時間。
剛剛的發現無疑堅定了他上山的念頭。
不能再等了,要半個小時才能走下山路,他便匆匆抱起外套,找到老宋。
“你這就要走?我跟你下去?”大人的擔憂果然是一致的。
“我自己去,老師最好留下來。”他解釋道,“現在路被封死了,只留下她們兩個,萬一有突發情況,很難及時趕回來。”
“行吧,”老宋有點猶豫,“那這樣,你每隔十分鐘……不,五分鐘給我發條qq,直到上車。”
張述桐點點頭說好,他託老宋跟顧秋綿也說一聲,就要跑出門,男人卻喊住他:
“述桐啊,別忘了穿上這個,別管美醜了,禦寒要緊。”
他回頭一看,原來是老宋正從沙發提起那件黑色羽絨服,可衣服分明被自己收進了衣櫃,他是怎麼翻出來的?
老宋非要看自己穿上才罷休。
所謂師長,就是你沮喪的時候嘮嘮叨叨,鬱悶的時候沒個正形,發神經的時候也隨叫隨到。
張述桐就胡亂穿上那件有些短的外套,跟男人揮了揮手,推開正門。
但他最近總在經歷一場場道別,出門的時候不算順利,正好在門口遇到餵狗回來的保姆,阿姨很驚訝,問他怎麼突然要走,是不是哪裡不習慣?他不知道怎麼解釋,下意識回過頭,老宋也回屋了,電視吵吵鬧鬧,客廳空曠無人,茶几上放著沏好的茶水,不久前還是熱的,現在人走茶涼。
這是個寂靜卻悠閒的早上,室內有暖氣,因此不需要穿得太厚,一件秋衣足夠,最適合的活動是懶懶地陷在沙發裡,捧著茶杯小憩,看報紙看電影都會很幸福。
這種天小孩不用上學大人不用上班,一切社會活動幾乎停擺,沒人願意出去亂跑,再苦命的上班族也不會,就連杜賓犬都要趴在自己的小窩裡吃飯。
張述桐不是真的什麼都不懂的笨蛋,他又轉過臉,有些語塞,想了想只好說您不要自責,其實哪裡都很習慣,飯很好吃,阿姨也很熱情,床很舒服,別墅很大……
只是這種生活不適合我而已。
他又跟阿姨道了別,阿姨幫他開啟大門,說有空再來玩,張述桐點點頭,卻希望不會再回到這裡。
室外當然很冷,他不由緊了緊那身羽絨服,但羽絨服是女士的薄款,用處不大,他腳下是運動鞋,剛走幾步就覺得襪子溼了,冰涼的雪水開始向內滲透,但他特意沒換雨靴,靴子雖然防水,但大了一號,會拖慢在雪地裡行進的速度。
他心想等下就能回家換衣服,就先湊合一會兒。
他這個人早就習慣湊合了。
吃的湊合穿的湊合過的也湊合,因此張述桐紮好褲腿,又在原地用力跺了跺腳,據說這樣能促進血液迴圈,從不知道哪裡的公眾號上看的,但公眾號可信它就不會待在公眾號上了。
跑起來就會好一點,他接著加快腳步,告訴老媽自己出發了,雪地上很快留下一串長長的腳印。
張述桐只顧著前進不會回頭看,所以也不會注意二樓的窗簾有沒有拉開。
他很快走出別墅門前的小路,茫茫的白雪讓人失去對距離的判斷,一切生靈在天地中都顯得渺小,他終於走到那條環山路上,扶著山石小心翼翼地邁出腳步,他抬頭一看,山體也覆蓋一層白色,如果大喊一聲,不知道會不會引發雪崩。
還是小心點為好。
張述桐還記得路面大概的資訊,選的是最安全的路線,其實人走在上面除了冷也沒別的,不像汽車,一個不小心就會失控衝出路外。
他注意著時間,五分鐘過去,便拿出手機給老宋發了qq。
這段路格外漫長,周圍靜悄悄的,白雪是最好的隔音材質,他還記得昨晚的坑,掉下去會很麻煩,專門繞遠了一點。
很快第二個五分鐘到了。
他還是高估了這雙運動鞋,足部的肌肉開始痙攣,張述桐知道手冷是什麼感覺,只會讓人想把它儘快藏起來,藏在衣兜裡也好湊近嘴邊呵氣也罷,總有一個暖和的去處,可腳呢?無處可藏。
讓他想起在燒熱的鐵板上蹦跳的小人,但這時候不能停,越停越冷。
然而他走著走著又踩到某種堅硬的東西。
張述桐心裡咯噔一下,蹲下身挖出來看,又是一條凍僵的蛇,它身子拱起,模樣滑稽,似乎前一刻還維持著前進的姿態。
這次是白天,他得以看清了點,這條蛇正睜著眼,紅色的豎瞳失去光澤,張述桐心裡有些發瘮,他茫然地抬起頭,眼前是一望無際的白色。
這場大雪到底埋住了多少條蛇?現在他正位於一條無人的環山路,左側是高大的山體,右側是陡峭的懸崖,道路寂靜無聲;
可如果積雪融化,會不會就露出道路上蛇密密麻麻的身影?它們正成群結隊地爬往別墅的方向?張述桐不寒而慄。
這時手機傳來震動,原來是老宋打來電話,張述桐才注意到第三個五分鐘已經過去了。
“你那邊什麼情況?”老宋急著問。
“沒事……”張述桐低聲回了一句,繼續邁開腳步,“我剛才又看到一條凍僵的蛇。”
“這鬼東西這麼多?”
“嗯,有點邪門,你們多注意,關好門窗。”
張述桐掛了電話。
他甚至開始懷疑當初那條狗是怎麼死的,和蛇有沒有關係?毒蛇?可週五的傍晚,他分明從柵欄外發現了火腿腸碎,張述桐不會記錯,他相信自己的記憶,儘管如此,還是下意識地想找人確認。
但沒有人能和他對證。
老宋“見過”,卻不再“記得”了。
第四個五分鐘的時候張述桐停住腳步。他小心走到道路邊緣,估算了一下距離,從這裡往上看,已經看不到別墅的輪廓了,大概還剩三分之一的路程,和他預計得差不多。
雙腳已經漸漸失去知覺了。
不過是二十分鐘的路程,放在平時熱身都算不上,這次卻走得艱難無比,是了,雪中漫步其實一點也不浪漫,他身體內從別墅帶出的熱意已經消耗殆盡,但張述桐知道這只是開始、離起跑線還沒多遠。
——待會他還要上山一趟,到時路更難走,變數也更多,他只後悔沒戴一架墨鏡,前進時必須專注地盯著腳下的路,可盯得久了,雙眼失去焦點,視野裡白花花的一片,讓人頭暈目眩。
他就在原地歇了片刻,小口喘著氣,從qq上彙報了一聲後,張述桐踏上最後一段路。
他腦子一向好用,學車時很快,就連走路也能慢慢摸索出經驗,不知道為什麼,後半程的雪薄了一點,原本預估十分鐘的路程,只過了六分多鐘,他就遠遠看到了環山路的入口。
本章未完,請點選下一頁繼續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