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青憐沒吃過奧利奧,卻能聽出張述桐在耍她。
她皺起眉頭:“我其實是想問,它們為什麼要用白色的東西黏在一起,吃的時候要分開嗎?”
張述桐很神奇地能聽懂她的意思。
“它們”估計是指兩邊的黑色巧克力餅乾;而白色的東西……她是想說中間的奶油夾心吧。
可夾心餅乾不用奶油夾在一起該怎麼在一起?難道靠愛嗎?另外張述桐發現一件事,路青憐每次皺起的眉頭的時候,就是她“變身”的前兆。
但能不能不要用這種成熟又富有威嚴的口吻,去問一個毫無常識的問題。
張述桐只好耐心解釋:
“你怎麼開心就怎麼吃好了。”
路青憐卻認真道:“我從前買過一樣的,但裡面只有黑色的餅乾。”
“呃……什麼意思?”
“字面意思,沒有這層白色的東西。”
“你確定你買的是奧利奧?”
“嗯,藍色包裝。”
“從哪買的?”
“山下的小賣鋪。”
“那裡啊,”張述桐恍然點點頭,“那就不奇怪了,你估計買成粵利粵了。”
那個山下的小賣鋪是坑外地遊客的地方,一瓶冰露都要3塊,東西貴就算了,還賣假貨;有一次他老爸讓他出去買菸,他正好跑那附近玩,就順手買了,他爸剛吸了一口就噴了。
從此張述桐就把那裡拉黑了。
可你一個本地人怎麼也被坑了,山腳下不是你的地盤嗎?“你是說我以前買的是假貨?”路青憐也不笨,立即反應過來。
“嗯,以後別去。”
“所以這個白色的東西也能吃?”
“當然,那是奶油。”張述桐不知道需不需要為她解釋奶油是什麼,而且這問題也太奇怪了,“你為什麼會有錯覺……我是說,為什麼覺得它不能吃?”
“我還從那裡買過一種香腸,上面抹著辣椒,但實際上是抹在一層塑膠紙外面。”她似乎挺耿耿於懷的,“這麼形容你能明白嗎?”
“明白,我也中過招。”張述桐突然不知道說什麼好了,“所以你以為餅乾中間的奶油,是和塑膠紙一樣的東西?”
“嗯,我就買過那兩次零食。”
原來在她心裡,零食是需要拆解一番才能入口的東西。
“你下次最好跑到大點的超市逛逛。”
“沒事,那都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說這話的時候,路青憐正小口咬著餅乾,雖然還是沒什麼表情,但似乎是覺得餅乾很好吃,她的眉頭便舒展開,還不忘點評道:“就是太甜了。”
“都說了扭開再吃。”
“扭一扭是這個意思?”
“不然呢?”
張述桐突然想起一個老掉牙的笑話,就說有一個土老帽,第一次吃奧利奧這種東西,看著餅乾上的宣傳詞一邊扭著屁股一邊吃餅乾……
“那個電視廣告你總該看過,很經典的。”
路青憐只是點點頭,沒有說話,好像完全沉浸到餅乾的味道里了。
怪不得她喝盒普普通通的草莓牛奶都能這麼專注,雖然張述桐以前也愛喝,但以現在的眼光看,那香精味濃得簡直齁鼻子。
但對路青憐來說,她連零食都沒吃過幾次,僅有的兩次還被坑得夠慘,怪不得耿耿於懷;
而且小島上不種草莓,時下也沒興起鮮果屋這種東西,大家說到吃水果,就是去超市裡買幾個蘋果桔子了,連難吃的蛇果都是逢年過節才擺上來,說不定她一直以為草莓就是學生奶的味道。
張述桐只是話少,但該張嘴的時候還是知道張的:“你等等,我再找若萍要點。”
正要起身,路青憐卻搖搖頭,她還挺容易知足:“不用,一塊就夠了。”
張述桐便點點頭,不再說話了。
但不說話和杜康無關也和路青憐無關,應該說他就是這種性子,和誰聊著聊著就容易冷場;也不能說腦子遲鈍,比如他知道這時候說一句“還減肥啊?”就能逗女生笑笑,也有路青憐特供版的,“哦,忘了你是修仙之人”,這些話都算有趣,在他眼裡卻沒有說的必要。
沉默中,路青憐卻回答起剛才的問題:
“廟裡沒有電視,我不知道你說的廣告。”
“你平時都住廟裡?”
“嗯。”
“……”
好吧,他覺得是該再說點什麼:“我們幾個去山裡玩過……廟後面是不是有棵很大的樹。”
“流蘇樹,明年三月才開,來看花的人很多。”少女如此解釋道。
其實張述桐對廟本身瞭解不多,他們一家是外地人,父母大概都算科研人員,不怎麼迷信,沒有燒香的習慣,連當年中考都只是多吃了根油條;
他自己也從沒去過廟裡逛,本來想聊聊祭典的時候去翻牆,結果摔下山去的事,可那發生在畢業之後。
“我聽說有個架子,可以掛許願牌?”
“早些年沒有的,那本來是晾衣服的架子,有一天早上多了幾塊牌子,後來就多起來了。”
張述桐點點頭:
“可能是網上流行的,都是年輕人和學生,或者專門來旅遊的。”
“嗯,大多都寫著誰誰誰和誰誰誰要永遠在一起,是有些無聊。”
路青憐也跟著點點下巴,她贊同時表情也很少。
張述桐奇怪地看她一眼:“你還翻人家許願牌看啊?”
誰知她面色不改:“我是廟祝。”
面不紅,耳不赤,目光也不移動。
那你可真厲害。張述桐心想。
但重點不是這個,重點是他記得杜康就去廟裡掛過許願牌,想到這裡張述桐都替對方尷尬。
過了一會,他又問:“廟裡面是什麼樣子?”
“一個主殿,還有三個別殿。”
“怎麼樣?”
“沒什麼好看的,沒有燈,很黑。”
“哦。”
他們兩個的交流方式真夠奇怪,兩人都盯著前方的水面,張述桐在看水上的波紋,路青憐則看波紋下的魚;
想起來就隨口提問一句,大都一問一答、有問必答,有時都難以成句,幾個詞而已,但互相都能聽懂就是了;也有時聊著聊著就沒了後續,一副漫不經心的做派。
張述桐卻沒有覺得不自在:“那你們廟裡拜的……抱歉,供奉的是什麼神?”
這個問題他到現在也不清楚,甚至連偏向道家和佛家都沒概念,但看了眼路青憐那頭絲綢般的長髮,估計不是後者:“財神爺,關公,還是別的哪一位?”
但說出口才意識到這問題有點失禮,好歹人家也是個廟祝,官是不大,但你問廟祝你們廟裡請的是哪位大神問題就大了。
路青憐卻毫不在意:
“都不是,一條青蛇。”
張述桐愣了一下。
“呃,青……蛇?”他知道那座廟叫青蛇廟,可就像白馬寺的大殿裡不會真的供一匹馬一樣,只以為廟名和其來歷有關。
路青憐卻以平靜的語氣點點頭:“就是你想的那種動物,一條青色的大蛇,不過是雕塑。”
“你真是廟祝?”
張述桐有些驚訝了,心想你這個廟祝怎麼用詞比我這個外人還要隨意,捫心自問,他是絕對不敢把自家供奉的神以“那種動物”稱呼的。
這次路青憐奇怪地看了他一眼,“我之前沒說?”
“說是說了,我以為總該是青蛇神什麼的。”
“我現在在廟外面。”她隨意道。
……她還真把自己當員工了。
“你如果好奇可以去逛逛。”路青憐又補充道。
張述桐心說還是算了,那地方、甚至連廟附近的山上都已經被他划進了此生必不去的名單,雖然自己從山上摔下來獲得了那個奇怪的能力,未必真的和山啊廟啊的有關係,但“回溯”這種事都發生了,很難說不會讓人迷信一點。
倒是可以趁這個機會找路青憐打聽下:
“你家那位神是管什麼的?”既然路青憐自己都無所謂,他也可以隨意一些。
“糾正一下,不是我家。”她皺下眉頭,“生老病死,結婚生子,黃曆上能看到的祂都管。”
“靈嗎?”
“就算在廟外,這種問題我也不可以回答。”
那倒是,你還挺稱職的。
“最後一個問題,廟後面的山上有沒有過什麼傳說,還是說埋過什麼東西?”
“廟後面沒有,但關於整座山的傳說我知道一個。”路青憐頓了一下,卻依然是那副淡淡的嗓音:“相傳在很久很久以前……”有種說不出的違和與熟練。
張述桐聽得眼皮跳了一下:“等下,廟祝的工作之一是不是還要客串導遊?”
“有時會,你還聽不聽了?”
張述桐示意她請講。
聽了好半天,自動在腦海過濾掉一些烘托氛圍的話術,最後得到的是一個爛大街的神話故事。
大概就是講廟裡那條青蛇的來歷,為什麼叫青蛇山,又為什麼有了青蛇廟,怎麼守護小島……每個地方都會有的傳說罷了,反正這條蛇確實牛逼哄哄,路青憐講得挺認真,張述桐也沒好意思吱聲。
到了這裡他想說的話都說完了,習慣性地沉默,這時卻聽路青憐問,他們幾個昨天是不是去釣魚了,張述桐問你怎麼知道?
少女說你別管這個,知道就是知道,我不光知道你們來釣魚,還知道你因為借我手套空軍了——當然,空軍這個詞是張述桐自己翻譯的。
看來廟祝果然有點東西在。
張述桐便納悶地問所以你想說什麼?路青憐便說既然你昨天一條都沒釣到,那今天我乾脆來幫你釣幾條,權當賠償,這就是我放學時所說的重要的事,你覺得呢?說著又瀟灑甩竿。
“……你剛剛說的就不是這個版本。”
“你暫時也可以這樣理解。”
張述桐很想問這個暫時要暫到何時,卻見路青憐指指水桶,裡面正歡快地遊著五條大魚,問自己夠不夠,不夠再釣。
張述桐撇撇嘴說那你釣唄,我倒看看你今天能釣上來幾條,結果話音剛落,魚漂又浮動一下;這次路青憐抬了一下杆居然沒抬動,看來上鉤的傢伙比以往大得多,竿身硬是被扯成一個弧形,水面撲撲騰騰,鬧出的動靜把其他幾人都引來了。
張述桐隨即反應過來,就要上去搭把手,卻聽路青憐突然問:
“你魚竿會斷嗎?”
“碳素的,沒事,”但現在不是擔心魚竿的時候,女生力氣一般都小,“我是說你小心點,別把手劃了……”“不斷就沒事。”只見少女皺起眉頭,打斷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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