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睛很快適應了明亮的光線,室內暖氣開得很足,中央空調拂過的風撓得人臉頰癢癢的。
本著不給人添麻煩的原則,張述桐先彎下身子,拍去褲腳上的雪沫,然而他做不了主,到了大小姐的主場,一切自然要聽她的安排。
“你先把書包放下,不嫌沉啊……”她提著小靴子,不忘吩咐道。
張述桐依言放下書包。
“脫掉外套,省得感冒。”
大小姐摘下圍巾,接著發出命令。
他無奈地照做,心想你管得真寬。
“掛這裡。”顧秋綿滿意地點點下巴,一指櫥櫃上的鉤子。
張述桐頗有些手忙腳亂之感,但來到別人家做客,還是客隨主便。
“然後是換鞋,我找找……”
她今天穿了一件淺灰色的連褲襪,脫了靴子,足底只踩了一層薄薄的織物,正踮起腳尖尋找拖鞋。
顧秋綿嘟囔道:
“哎呀你快幫我拿一下,我夠不到,在櫥子的第……”
她話音未落,張述桐已經抬手越過她的頭頂,從第二層拿出一雙拖鞋,不大不小,剛剛合適。
他知道客用拖鞋放在這裡。
顧秋綿一呆:“我剛才說完了嗎?”
“我比你高,能看見。”張述桐逗她。
保姆阿姨就這樣笑眯眯地看著門口的兩人。
“這是吳阿姨。”
顧秋綿又為他介紹。
張述桐問了好,女人說不用客氣,你們倆凍壞了吧,快來吃飯。
大小姐又指揮道:“你別忘了洗手……”
張述桐不用她提醒,輕車熟路地朝著洗手間走去,他擰開黃銅的水龍頭,溫度適中的熱水即刻趕到,漫過面板,令人舒坦地嘆了口氣。
嘩啦的水流聲中,鏡子裡秋雨綿綿的表情和見了鬼一樣。
“我跟你說過洗手間在哪嗎?”她睜圓眼,“你怎麼這麼熟練?”
“蒙的。”
張述桐心裡直笑。
他心說我還蒙到你有件酒紅色的睡衣,說出來不得把你嚇死,但張述桐不是變態,這話只是想想。
兩人擦乾手朝餐廳走去。
碗筷已經擺好了。
一盞明晃晃的水晶吊燈下,擺著一張氣派的方形餐桌,粗掃一眼,大理石材質的桌面亮得晃眼,足足容納八個人之多。
桌首的位置沒人,老宋和保姆坐在一邊,張述桐和顧秋綿坐在一邊。
晚飯很豐盛:奶白的鯽魚湯、蓮藕排骨、青椒釀肉、水晶丸子,份量不多,但全是肉菜。
秋雨綿綿果然是肉食動物。
剩下兩道菜是後加的:番茄炒蛋和蔥爆豆腐。
張述桐泛起嘀咕:怎麼她家隨便一頓晚飯,都比自己下館子吃得還好?可即便如此,保姆吳姨一邊為眾人盛湯,又一邊對老宋歉意道:“有點簡陋了,您多包涵。”
老宋趕緊搶過湯勺,說這比我一週的伙食都好,飯店裡的菜都沒這些講究,給您添麻煩才對。
張述桐知道這是必要的禮貌,跟在恩師後面道謝,順手接過湯勺。
“也得謝謝秋綿,說起來我倆也是沾秋綿的光了。”老宋情商是極高的。
“跟你沾光了。”張述桐情商也是高的,幫顧大小姐盛了碗湯。
顧秋綿哼了一聲,勉強滿意。
一番客套後眾人拿起筷子,張述桐夾了塊水晶丸子,表面是糯米,內裡是混合了馬蹄的肉餡,他只從手機上刷到過,現實中沒吃過。
指望自家孃親會做這種費功夫的菜是不可能的,她老人家只會燉菜,張述桐最怕吃她炒的菜,要麼糊鍋、要麼出水。
他又夾了一段青椒釀肉,鹹中微甜的醬汁裹在上面,醬香濃郁、青椒爽口、肉餡軟糯。
兩筷子之後,他就不再惦記那碗鴨湯麵了。
有時候你惦記某個東西,只是因為沒吃過更好的。
唯一犯難的是他和顧秋綿有點“打架”。
張述桐這才發現她是個左撇子,而少女又坐在自己右側,大小姐家的筷子是陶瓷的,看著挺貴,又重又長,兩人的筷子頭已經碰了兩次。
張述桐往邊上挪挪凳子,她還不樂意,瞪自己一眼。
張述桐接著努力駕馭這雙陶瓷筷子,有時候判斷一個人有錢沒錢,反而不看車子衣服包包這些外在的東西,而是更微小的生活細節。
就拿餐具來說,他家的條件也不錯了,但餐具從來不按“套”論,向來摸過來就用,用什麼也隨意,有時候是碟子,有時候是碗,有時候是盤子。
反觀這頓晚飯,每個人面前放著湯碗和盤子,還有一個用來吐骨頭的小碟。
這些東西和盛菜的器皿是一整套,有著青色的釉面和淡淡的花紋,就連筷子和勺子也相得益彰。
而類似的餐具,那天張述桐洗碗時發現,還有好幾套。
還有頭頂那盞吊燈,原本張述桐覺得它有點刺眼,但誰能想到那個復古工藝品一般的東西居然可調明暗,還有個配套的小遙控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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