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件事就沒頭沒尾地過去,張述桐還是有點無語的,第一次想澄清下從前的誤會,結果人家根本不信,既然如此,他也不多事了,反正對之後的行動沒有影響。上課鈴打響了,數學老師過來講題,試卷上的題他差不多明白了,但還到不了能上去講的程度,幸好他一直不愛說話,老師沒點他名。
張述桐漫不經心地聽著課,在看窗外的雪。
顧秋綿被生理期折磨得夠嗆,那雙平時漂亮又飛揚的眸子也沒了神采,況且她今天心情本就不好,張述桐記得,正是今天,放學後兩人在包子鋪相遇,她小口咬開面皮,臉色很冷。
張述桐當時還不明白她的心情是好是壞。
如果不錯為什麼要冷著臉?如果不好為什麼有心情下館子吃小吃?
然後女孩說了一句讓他難忘的話:“因為那樣就會被打倒了。”
其實她心情就是很差,但這個有些軟綿綿的女孩其實一直有著很堅強的一面,之所以表現的滿不在乎,而不是做出別的反應,只是因為那樣就會被“報復者們”得逞。
當然了,再堅強的女孩子還是抵不過生理上的病痛。
她今天還是被打倒了。
那時候張述桐還能幫她一下、揪出砸積木的兇手,可這件事怎麼幫?而且他現在也有心事,看著窗外的飄雪,張述桐眉頭一點點皺起。
雪越下越大了。
紅色的塑膠操場再次被潔白覆蓋,張述桐的頭也跟著疼了起來,只有他知道這意味著什麼——
從前所有的計劃都要被打破。
當時之所以能找出李藝鵬,多虧了第二天大家出去做操。
可看這樣子,明天的大課間絕對是在室內活動。
如果說李藝鵬還好處理;
那縱火犯呢?那五個人是在一場雨夜動的手,雨水掩蓋了他們的痕跡,幾人開著麵包車來去無蹤,可看著這場雪的陣勢、如果一直下到傍晚,則會出現兩個可能:
第一,照常行動,但潑汽油的不一定湊效,可能會換別的方法。
第二,明晚的雪還沒化,車輪太容易留下痕跡,他們繼續潛伏起來。
張述桐並不頭疼周家父子的事,因為抓住縱火犯,周子衡的父親就一定會落網,
好好回想下那晚的經歷,他把老宋和顧秋綿分隔開,把少女留在別墅,提前報了警,又去商業街找那輛麵包車。
但現在他都不確定那輛麵包車會不會來,又該採取何種措施?
他知道商業街上的兇手是誰,本以為這次回溯會輕鬆不少,按圖索驥就能把他們抓出來,可這一場雪,完全打亂了張述桐的規劃。
這就帶來了第二個問題:
還有必要去卡“城堡事件”爆發的時間嗎?理論上可以賭一賭,但他明明有一天的時間做準備,難道要什麼都不做,去賭“天氣”和“人心”?這兩樣幾乎是最變化莫測的事物了。
這也不符合張述桐的行事風格。
他隨即做出判斷:如果反過來思考,直接找出李藝鵬,再透過他找出周子衡,能不能順著這條線挖出他的父親?他父親先被抓到,其實那五個縱火犯也跑不了,這個先後順序差不了多少的。
現在是下午第一節課,在學校的時間就要過去,他再三推敲,最終決定放棄“李藝鵬媽媽”這個導火索,而是直接把目標放在周家父子上。
但這同樣需要一些操作,而且不是獨自能完成的。
必須先詐出李藝鵬,接著讓這件事引起宋南山、甚至校領導的重視,從校內過度到校外,最終的目的是警察,雙重施壓之下,才有直接調查周子衡父親的可能。
張述桐不是愛猶豫的人,尤其是是他從窗外收回目光的時候,又注意到顧秋綿蒼白的臉色。
這件事必須要快速處理,他才有充足的精力去調查真兇上。
因此,等到下課鈴聲打響,張述桐直接出了教室。
這次他沒有喊上幾個死黨,而是直奔李藝鵬的教室,對方在初四三班,張述桐隨口找了個學生把他喊出來。
李藝鵬還挺摸不著頭腦的:“咋了?”
兩人從前是一個班的,不算完全的陌生人,張述桐只是皺了下眉頭,告訴他這裡不是說話的地方,先跟我走。
他面無表情的時候似乎也挺有壓迫感,對方不是很情願,但最終還是答應了。
兩人穿過學生出沒的走廊。
張述桐本想領著他直接去辦公室,但他出教室時確認過了,辦公室裡不止一個老師,張述桐接下來使的辦法有些心黑,還是人少為妙。
他領著李藝鵬朝天台走去,當然不至於直接上天台,否則光是爬上去,一節課間就過去一半。
他們在天台的樓梯間裡停住腳步,這裡很安靜,雖然旁邊是熱水間,但隔得不近。
張述桐對李藝鵬這個人很瞭解,有小聰明,但遇到大事就慌了神,所以並不需要嚴陣以待,幾句話擊破對方的心理防線,就能展開下一步行動。
“砸城堡積木的人是你吧?”
於是他回過頭,淡淡地問。
“……什麼意思,什麼城堡積木?”果然,對方愣了半晌才迅速搖搖頭,“我聽不懂你在說什麼。”
“是嗎?那我再重複一遍,一個樂高積木拼起來的城堡。”
李藝鵬故意裝作一副不耐煩的樣子:“行了行了,什麼積木不積木的,你這人有病啊,神神叨叨的,沒事我就先回去了,我以為什麼大事呢,就這個啊……”
“你確定你聽不懂?別人聽不懂很正常,”張述桐突然笑了,“可用不用我提醒一下,你原來就是一班的。”
李藝鵬本來都要邁開腿了,腳下突然一愣。
第一層心理防線已經攻破了。
“嗨,你說顧秋綿的那個玩具啊,”男生強笑道,“這個我當然知道,但你說它被砸了?什麼時候的事?”
“行了,抓緊認吧,節約時間。”張述桐不耐煩道,“我還別的話要跟你說。”
“你憑什麼冤枉人?”這小子徹底慌了,“有本事拿證據出來啊,是拍到我了還是怎麼樣,沒有監控你說個屁!”
“廁所隔板上的名字。”張述桐突然說。
對方又是一愣。
“那張紙條就是我遞給你的,整個報復行動是我策劃的,你說我知不知道砸城堡的人是誰?”
這就是他想要的效果了。
果然李藝鵬鬆了口氣,語氣也不著急了,手也不抖了,不說老鄉見老鄉、兩眼淚汪汪,那也是和遇到知音一般,就要親熱地勾肩搭背,張述桐甩開他的手,咬了下嘴裡的軟肉,但為了套出接下來的話,這個“共犯”必須當一段時間。
“你……”
他正要開口,等李藝鵬徹底招了,接下來就可以翻臉不認人,但這不是為了嚇唬對方,而是以“減罪”的名義,配合自己做個局,去揪出周子衡。
然而這時外面卻傳來水杯落地的巨響,在寂靜的樓梯間裡顯得尤為刺耳,兩人同時閉嘴。
張述桐探頭一看,卻也愣了,因為一個女孩正愣愣地盯著他看,她手裡的水杯掉在地上,也許是正好來接熱水的。
她今天生理期,本就不舒服,心情也糟糕,正是脆弱的時間段。
因此顧秋綿此時正帶著濃濃的不敢置信,眼圈已經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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