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估計確定了,老班是想問問有沒有目擊證人。”這話一出,如一顆大石頭扔進池塘、水花四濺,一時間議論聲四起:有疑惑的;
有驚訝的;
也有急著打聽、看熱鬧的。
更有聰明的學生已經反應了過來:
“我就說張述桐怎麼突然跑去和顧秋綿做同桌,我還以為他倆和好了呢,你們還記不記得上次圍巾的事,顧秋綿非冤枉人,這下好了,人家真幹了。”
“真是張述桐,我覺得他不是那種人啊……”
“我也覺得張述桐是被冤枉的……”
“就算真是,那也不全怪他,誰讓顧秋綿上次先冤枉好人的,換我我也想出口氣。”
一般這樣打抱不平的都是女生。
就連班長也不出言制止了,只是象徵性地拿黑板擦拍拍講臺,隨後豎起耳朵聽。
也有男生想發表下意見,然而被若萍一眼瞪了回去。
教室裡的聲勢開始一邊倒。
一直到一個男生匆匆跑回來,拍拍同桌的肩膀,那是一個面板有些黑的男生:“你去了少說話,老宋快爆炸了……”
周子衡點點頭,起身出了教室。
終於輪到他了。
然而此刻他心裡只有納悶:
怎麼成張述桐了?如果真是他乾的;那李藝鵬去哪了?我又去哪了?大概是下午第一節課的時候,他聽人說顧秋綿去接水,不知道發生了什麼,就突然紅著眼跑了出去,然後張述桐也緊追出去,大家還微微議論了一下,可對方怎麼突然就成嫌疑人了?
但無論是張述桐還是顧秋綿,他心裡只有厭惡,因此疑惑過後,更多的還是幸災樂禍。
顧秋綿早上不是不聽他的“提醒”嗎,現在沉不住氣開始亂咬人了?還有那個叫張述桐的男生也是,你上午不是想當護花使者揪著我問東問西嗎,這不報應馬上就到,先想想怎麼撇清自己的嫌疑吧。
想到這裡,他將步伐放慢了些。
他一直是能沉得住氣的性子,知道待會兒絕不能把幸災樂禍擺在臉上,作為唯一知道內情的人,他當然知道真正的來龍去脈。
如果說現在的心情怎樣,那大概是看著一群人被耍得團團轉,只是因為自己的一個小小的佈置。
他坐在高處低頭看,心裡只有冷笑。
周子衡走進辦公室。
一進門他就差點笑出來,果然和杜康說的一樣,名叫張述桐的男生正站在櫃子前面壁思過,而另一邊,辦公桌旁,班主任正板著臉,顧秋綿坐在他旁邊,讓周子衡遺憾的是,少女只是冷著臉,並沒有哭。
辦公室裡烏雲籠罩。
一股優越感油然而生。
可儘管如此,顧秋綿的確是他見過最漂亮最耀眼的女孩子,哪怕對方只是一言不發地坐在那,也讓他下意識移開目光,不敢多看,這種莫名其妙的自卑讓他磨了磨牙。
儘管自己才是那個藏身幕後的報復者,按說是仇人才對,可有時候他又希望,對方能多關注自己一眼。
顧秋綿卻從未對自己投來目光。
他莫名覺得有些憤怒,其實他對顧秋綿的情緒很複雜,不像父親那樣對他們家那樣恨之入骨,最開始父親讓他這樣做的時候他是猶豫的,去燒別人家的房子,真的不會出人命嗎,可父親卻說天氣預報裡那天下著雨,只是一個深刻的教訓,不會出大事。
教訓。
這個念頭隨著兩人成了同桌逐漸生長,他原本是這樣想的:顧秋綿在班上沒有朋友,經常一個人,等成了同桌自己可以趁虛而入,好友、或者更深入的關係也不是沒有可能,等到了那個時候,或許可以不用按照父親說的做,而是由自己來說服她,再由她說服她的父親,這樣的結果不好嗎?
然而事實就是,名叫顧秋綿的少女從沒認真看過他一眼,哪怕是堆著笑容過去噓寒問暖,也只是被敷衍地點點頭,有時候不耐煩了乾脆不說話,就是現在這幅冷著臉的表情……他原本沒想給對方一個教訓的,直到濃濃的自卑與自相慚愧將他包裹。
如果她就這樣對所有人還好,可作為同桌,周子衡能注意到對方偏偏對那個名叫張述桐的男生態度不一般,所以一個月前,他已經對今天的事做了一次預演:一個絕佳的機會、一條弄髒的圍巾、一次惡毒的汙衊,果然,成功讓兩人反目。
既然如此自己就還有機會,直到昨天他都是這麼想的;然而這兩個人不知道為什麼又和好了!就在昨天!
成了同桌!
那本該是自己的位置。
少女像一朵高不可攀的山峰上嬌嫩的花朵,他摘不到,那把花瓣碾成泥、去摧毀一樣美好的東西同樣令人愉悅。
這種念頭光是想想就會激動到雙手發顫。
所以周子衡從未覺得自己做錯了什麼——
是了,他已經做過努力了。
他開始也想用一種溫和的方式。
去調和雙方家裡的矛盾。
但沒有作用。
可這能怪他嗎?是你的錯。
是你們家的錯。
要怪就怪你自己吧。
他看了顧秋綿最後一眼。
我已經給過你機會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