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他走進學校開始,一切都在我們掌控之中了,你看,他是不是走得特別慢,因為這個男人本身就是慎重再慎重的性格,我給你打個賭,他說不定還蒙著臉。”
少年和少女就這樣站在走廊中央的窗戶邊,夜色彷彿矇蔽了他們的感官,兩人對男人的到來恍若未聞,只是小聲交頭接耳著,好像是在晚上選了個沒人的時間私會,說些甜言蜜語。
“那他怎麼還不趕緊過來?”顧秋綿小聲問。
“怕我們報警,理想情況,就是我們還在看電影,他突然從教室後門進來,然後下手。只要先隨便控制住一個人,接下來就好辦了。”
“那現在呢?”
“現在第一個變數來了,他發現我們不在教室,所以他在猶豫。”
“他不會直接轉頭就跑吧,那不就糟了?”
對這個問題,張述桐只是輕聲解答道:
“已經上了牌桌的賭徒哪有中途離場的道理。”
時間差不多了。
他剛剛離開教室的時候沒有關門,《羅馬假日》還在播放著,不知道播到了哪一段,初四一班的教室是緊挨著樓梯口的位置,餘光裡,教室門前傳出的微弱的光線,剛好描出一個男人的輪廓。
其實對方現在的選擇也有兩個,要麼直接衝上來,要麼繼續觀察,雖然對方選擇哪個對張述桐都差不多,但他心想,既然大小姐點名要開心點的版本,就不能嚇到她。
於是少年恰好在這一刻轉過身,手電的光束照在男人臉上,讓男人下意識停住腳步;少年隨之喝問:“誰?”
少女也心有餘悸地嘟囔道,“大晚上的誰會來啊,老師嗎……”
兩人便挨在一起,壯著膽子往樓梯口走了幾步,直到——
“他還真蒙著臉啊……”顧秋綿壓低聲音。
“不是給你說了,他下一步往哪走我都能猜到。”
於是少年少女就愣在原地,連聲問了好幾遍,可男人也不答話,只是在光線下眯著眼,眉頭緊擰。
“他怎麼一句話也不說?”顧秋綿的聲音藏在電影的對白下面。
“怕留下把柄。”張述桐隨口道,“而且是不是和我說的一樣,他開始遲疑了,因為失去了絕對的把握,哪怕是賭徒,梭哈也是一個過程,賭徒如此,何況亡命之徒。”
“那怎麼辦?”
“給他加點籌碼好了。”
想來這對少年少女不傻,只是愣了片刻,男生便脫口而出道你就是那個縱火犯?他隨即催促少女快點報警。
可少女卻急道:
“我手機也沒電了啊,你忘了我打了一整天的遊戲?”
兩人對視一眼,然後轉頭就跑。
“你這個理由太爛了。”張述桐小聲提醒。
“真沒電了。”
“湯姆貓還能這麼耗電?”
“我忘了退遊戲,直接鎖的屏……”
“笨。”
“你才笨!”顧秋綿瞪眼,“接下來呢?”
“說的越多越錯,差不多足夠了,維持一個微妙的誤會就好。足夠他悶頭追上來了,你知道釣魚吧。”
張述桐今天剛釣完,很想分享一下心得:“有時候狡詐的老魚看見水裡的餌反而不會急著去咬,你輕輕抽下杆子,它們才會上鉤。”
說話間少年少女已經跑到走廊的最盡頭,他們身後也有一個樓梯口,那裡通往學校天台,男人看來知道這點,他一步步緊逼,逐漸加快腳步。
“他現在就上鉤了?”
“嗯,上鉤了,而且他對學校的情況也瞭解得很,他知道天台的門是鎖著的,所以想先打破我們的心理防線,一點點把咱們逼到絕路。”
“那怎麼辦?”大小姐心情好,問了一個很蠢的問題,好像有心讓他耍個帥。
“就按我之前說的來,你又不是不知道。”張述桐卻知道顧秋綿藏著壞心思。
眼睛差不多適應了黑暗,因此他能看出女孩的口型:“你忘了剛剛答應我的了?幽、默、點!”
張述桐咬了下嘴裡的軟肉,這已經是今天第三次了,再咬下去他懷疑會得口腔潰瘍,其實按他的性子當然是純粹的行動派,可誰讓他今天要幽默點。
於是他主動提高聲音,解釋道:“別忘了我有一張底牌。”
“什麼底牌?”兩人同時回頭,這句話居然是男人問的。
這還是對方第一次開口說話,聲音聽起來沒有特殊的記憶點,而說這句話的時候,男人已經站住不動了。
張述桐和顧秋綿已經上了樓梯,男人緊跟在樓梯下面。
“當然是天台上的鑰匙,你不會以為這裡真的鎖住了吧?”
張述桐歪了下頭,奇怪地問道。
理論上天台的門是鎖著的,可初二那年校工粗心,忘了拔鑰匙,他當時膽子大,直接拿去配了一把,從此多了一個秘密的小窩。
沒想到這個小窩隱藏了這麼多年,他就像蝙蝠俠的蝙蝠洞、鋼鐵俠被炸掉的家,終於派上了用場。
這就是張述桐為什麼要把最後的地點選在學校。
說話間他拉著顧秋綿的手就飛速衝上天台,男人反應過來立馬就要往上衝,張述桐卻趁著這個時間把門反鎖,兩人後退一步,立即聽到對方的身體重重撞在門上的悶響。
“好刺激啊。”
接下來總算安全了,不用刻意壓著聲音說話,少女舒了一口氣,夜風將她的頭髮吹亂,她這才發現自己的心臟怦怦直跳。
她意猶未盡道:
“你說這人會不會很鬱悶,明明快要抓住我們了,結果又被一道門隔開了?”
雖然安全了,但晚上的天台夜風很冷,這從來都是個冬涼夏暖的地方少年便點點頭:
“咱倆就在這待一會吧,他估計一會就走了。”
“要是不走怎麼辦?”
“那就報警等著唄,我不信他敢一直在學校守著。”少年說著拿出手機,按了幾下開機鍵,片刻後才尷尬道,“壞了,我才想起來我手機關機了……那隻能熬了。”
原本安全的局勢又變得緊張起來,男人彷彿聽到了他們的對話,因此非但沒有離去,而是更加用力。
那扇門只是一道膠合板做的,平時防備調皮的學生還好,可一個成年男人用全身的力氣去撞,根本撐不了多久。
少年少女顯然發現了這個問題,兩人沉默了一會,顧秋綿才問:“那他待會把門撞開了呢?”
她像是言出法隨似的,呲啦一聲,門板頓時裂了一條縫。
張述桐小聲說:
“按我之前說的,他不會輕易罷休,就是不知道門能撐多長時間……”
他更是烏鴉嘴,話音剛落,門板不堪重負,終於砰地一下被男人撞開。
“你倆還能往哪跑?”男人喘著粗氣,終於冷笑著從牙縫裡擠道。
天台之上,視線之中,只有少年少女兩個人在天台上的身影。
“怎麼辦怎麼辦?”
他們一點點後退,顧秋綿直急地對張述桐使眼色。
張述桐知道她為什麼焦急——
於是他見狀硬著頭皮,面無表情地陪她演到底:“別怕,誰讓我還有底牌。”
少女果然捧腹,而少年同時朝旁邊大喊:
“再不出來就真的出人命了!”
於是在男人呆住的目光裡,樓梯間的小房間後面,原本空曠的天台上突然多出來四道人影。
張述桐一口氣打出四張牌:他們是一個成人和三個學生。
正是張述桐的班主任和死黨團。
天知道他們在這裡埋伏了多久,一個個摩拳擦掌。
比人多他們從來不怕,一瞬間局勢反轉。
“給我憋壞了述桐,你怎麼現在才喊?”這是杜康。
“你倆剛才怎麼跟個傻子似的?”這是若萍。
“男人就是要有底牌,帥!”這是清逸,說著還伸出大拇指。
張述桐回以大拇指,對顧秋綿說,聽到了嗎傻子?“你這人好壞啊……”顧秋綿笑得身子直顫。
張述桐便提醒她,還不到掉以輕心的時候:“你看,這男的和我之前說的是不是又一樣了,他現在又開始猶豫了,這時候如果反應快點,劫持一個人質也來得及。”
張述桐指向若萍的位置:
“若萍離他最近,如果衝過去,估計能打我們個措手不及,雖然他動手的可能性接近於零。”
“為什麼?”
“畢竟他從頭到尾沒露臉,為什麼不跑,非得拼命幹嘛,又不是能劫持你,而且這人的性格就決定了,他喜歡藏在幕後不假,但說好聽點叫伺機而動,難聽點叫瞻前顧後,我說了,他想了什麼我全猜透了,不信你看——”
男人果然下意識摸了下臉上的面巾,警惕地看著周圍,一步一步地向後退去。
“那他跑了我們不就前功盡棄了。”顧秋綿真是個合格的捧哏,她像個小迷妹那樣蹦蹦跳跳:“哎呀你快想想辦法,還有沒有底牌?”
張述桐無奈地嘆口氣:“你就不能讓我最後耍下帥?”
“快出牌!”
張述桐真後悔剛剛答應她了。
顧秋綿笑靨如花,張述桐翻個白眼,對男人說這位兇手你先留步。
老實說他覺得打牌真的比抓兇手難多了。
可誰讓他剛才輕描淡寫地說,豬肝鴨肝不重要,兇手犯人不重要,對方聰明不聰明也不重要,反正早就把他的一舉一動猜得死死的了,重要的是什麼?半部《羅馬假日》告訴他,是讓公主開心點。
在對方停住的腳步中,他嘟囔道:
“不好意思,你說我這底牌怎麼就出不完呢……杜康,把他兒子拉上來。”
“得嘞!”
少年又從樓梯間後面拉過一道黑影
張述桐很貼心地幫忙打了道光,讓父子倆相認。
“你怎麼在這,你不是說跟老師吃飯去了?”男人終於慌了。
“爸,他們早就知道了,全是演給我們看的……”
“他們怎麼發現你的!”男人不可置信地低吼,隨即下意識看向張述桐。
而在這一刻,他等了好久的臺詞,終於能派上用場了。
可不知道為什麼突然變得索然無味。
張述桐聳聳肩,興致闌珊道:
“要怪就怪奧利奧吧,誰讓我和它有緣。”
……
時間回到幾個小時前的下午。
“老宋去買水怎麼還沒回來?”杜康左右搖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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