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想喝什麼的?”
張述桐問顧秋綿。
“居然有鴛鴦奶茶?”
她從隊伍後面偏過頭,看到了店裡的價位表,像是第一次來到這裡。
“有,但我勸你別抱多大期望。”
張述桐知道鴛鴦奶茶是奶茶和咖啡的混合體,從茶餐廳流行起來的做法,講究點的地方還會加些煉乳,但在這種小店是絕對不可能的。
所謂“鴛鴦”,大概是鴛鴦風味奶茶粉,和熱水衝兌混合後的產物,顧秋綿聽了便失去興趣,說隨便點,不要草莓味的就行,她喝不來那個。
張述桐點點頭,讓她在街上逛逛,當然也別走得太遠,自己一個人過去排隊——接下來有些事要問,不適合讓她聽到。
身前排著的人有六個,估計要等好幾分鐘了,他回想起若萍提供的情報。
——這家“來一杯”奶茶店不是夫妻店,但奇怪的是,夫妻倆都在這裡輪流幫過忙。
據若萍說,從前的時候都是女人忙活,但突然有一天,大概是一個星期前,就換成了女人的丈夫,他們那次來湖魚館吃飯,奶茶就是由那個男人做的。
而今天又成了女人。
張述桐隨即做出三個推斷:第一,夫妻倆輪流幫忙絕對不是常態,要麼能養活全家,兩人都在店裡;否則就是夫妻中的一個還有其他工作。
因此那“一星期”的輪流期,大概是家裡發生了什麼事。
第二個推斷是,看女人的年紀,四十多歲,和顧秋綿家的保姆差不多大,估計孩子和自己同齡,在上中學,正是開支大的時候;他又觀察女人的衣著,兩個髒兮兮的套袖,一件洗得發白的圍裙,又看到操作檯上放著的手機,還是按鍵機,符合經濟條件一般的猜測。
至於第三個,與其說推斷,不如說疑惑;在他看來“兇手”家的店鋪一定是快要支撐不下去,才會鋌而走險,但這家奶茶店似乎生意不錯,是街上少有的排隊的地方。
但無論是猜測還是疑惑接下來就能揭曉,耐心等待就好了。
除了等待奶茶,他也在等待杜康的回信。
不久前對方發訊息說遠遠看到了顧家別墅的輪廓,現在應該騎到了。
果然下一秒手機上就來了提示,杜康表示安全抵達“城堡”,還拍了照。
照片裡的景象和早晨看到的差不多,一片野地,但薄霧少了些。
張述桐看了眼時間,十一點鐘出頭,正是做午飯的時候。
“那好。”他緊跟著做出更多安排,“……但你一定要小心,發現不對就騎車跑。”
杜康回了個“ok”的表情,表示等他的好訊息就行。
身前的隊伍還剩五個人。
自己和杜康聊天差不多花了三分鐘,而這家店的奶茶又是速溶粉做的,熱水一泡就好,哪怕把時間算的寬裕點,一分鐘做一杯足夠。
張述桐觀察女人的操作流程,推翻了前面的猜測——
之所以排起隊伍,原來不是生意有多好;而是女人操作不太熟練,即使是最簡單的奶茶粉,也經常找不到口味,往往要翻個半天。
等終於排到張述桐了,他點了兩個做起來最麻煩的,什麼布丁珍珠奧利奧全加滿,趁著這個功夫和對方聊天。
張述桐開口便是阿姨好久沒見你了。
女人倒也和善,聽見這話眉開眼笑,說那還真是巧了,我正好第一天回來,之前都是我物件在這。
她翻開一個罐子,又抱怨說你看他淨幫倒忙,沒幹幾天活,反倒把我東西擺的一團亂,都找不到哪個是哪個了。
又聊了兩句,張述桐瞭解到是她前幾天崴了腳,沒法久站,讓丈夫臨時幫忙。
“那叔叔終於能歇幾天了。”張述桐故意套話。
“哪能啊,這不今天我剛來他就回去忙了。”
“上班?”
“也不能算什麼正經活,”女人嫌棄地努努嘴,“喏,就在那家商場。”
“那家商場”自然是顧秋綿家的。
張述桐捕捉到關鍵詞:“是嗎,我正好剛從那裡回來。”
“你們學生現在都喜歡去那裡了,哪邊熱鬧往那邊跑。”
“也不會,這不專門繞路來買奶茶,”張述桐強忍著惡寒微笑,“還是阿姨家的奶茶好喝,商場裡可買不到。”
反正他光挑好話說,女人也附和道,就是,就是,商場有啥好的,我給你說那裡面賣的東西和咱們街上的一模一樣,就像那些衣服,同一個地方進的貨,結果一掛上架子就立馬貴了幾十塊錢,昧良心的生意。
一聊起商場,對方果然也不笑了,沒多少好語氣。
張述桐知道機會來了,便隨口問起有沒有聽說昨晚發生的事——反正瞞不了多久便會傳開。
女人聞言嘆了口氣,語氣倒是有些複雜,說這事傳的還挺快,但你不知道吧,那幾個人就是我們商業街上的,被警察抓了,大家都不喜歡顧老闆家是不假,但做這種事是有點過了。
神情不似作偽。
張述桐仔細觀察了片刻,看來女人屬於第二派。
和湖魚館的老闆差不多,討厭,但不至於撕破臉。
老實說,到了這裡,基本可以把奶茶店排除了,總不能說兇手不去復仇,還專門跑去商場給顧父打工,這在極端派眼裡和投降無異。
但張述桐好不容易找到一個符合條件的目標,為求保險,還是做了最後的確認:
“那叔叔怎麼還去商場上班?”
“我也不知道他怎麼想的,我勸他好幾次了,去哪不能討口飯吃,偏偏要跑那裡去,天天看人家臉色不嫌晦氣。但他不聽有什麼辦法。”
女人正加著珍珠,說完把鐵質的勺子往檯面上一扔,發出清脆的碰撞聲。
“叔叔不煩顧家的人?”張述桐“詫異”道。
“咋不煩,他都快罵到天上去了,尤其是喝了點酒,保準罵個狗血噴頭,帶著我兒子也跟著罵,我跟他說別跟你爸學,他也不聽。”
女人一叉腰,嘴裡罵罵咧咧:“混賬玩意兒,既然管不了就隨他去了。”
好像每個中年婦女都會習慣性地罵自家孩子幾句,自家老孃倒算個另類。
但女人嘴上這樣說著,卻不見得多當回事,好像罵顧家幾句是上天賦予的權力,不罵才不正常,不動手就算他們心胸寬廣了
這讓張述桐想起了李藝鵬,孩子在這種環境里長大,很難說不會受影響。
現在的問題就只剩一個了,女人的丈夫,到底是不是他要找的那個六缺一的幕後黑手?無論從哪個角度看,似乎都有點強行。
張述桐持悲觀態度。
除非男人去商場“上班”是騙了家裡人,然後幹別的去了。
但還是解釋不了他為什麼去商場上班,總不能由此推定他心懷不軌。
又或者還有一種可能,就是原時空的兇手,因為縱火案提前發生,怕被抓到,所以臨時取消了這週末的行動。
但就像之前跟清逸說的那樣,他們能力有限,如果去揣摩兇手的情況,可能性實在太多了;
被殺雞儆猴了有可能取消行動、早上多喝口涼水拉肚子也有可能取消行動、對方今天根本沒想動手也不是沒有可能……
所以去揣摩“可能性”沒有任何意義。
而是用逆向思維——
不管存在多少種可能,張述桐要做的就是把它們剔除乾淨,只留下一個:那就是兇手一定會在今天、12月8日的週六動手。
也許是先畫靶再射箭,可沒有這個靶子,就難以展開任何調查。
否則只能原地踏步罷了。
他心裡姑且有了數,有些頭疼,已經拿出手機做好了接著和若萍對店面的準備;另一邊,點的奶茶也快做好了,布丁珍珠滿滿塞了一大杯,只剩下奧利奧碎沒加。
這時又聽女人回頭喊道:
“你別光抱著電腦玩了,把奧利奧給媽拿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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