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張述桐已經從燻肉拼盤吃到臘鴨子又吃到皮蛋豆腐了。
結論是做人千萬不要自己嚇自己,原來這就是一場徹頭徹尾的烏龍事件,他還以為自己在無意識中跳到了一條新的時間線,其實只是大小姐和新同學們的聚餐,既然顧秋綿突然成了班長,自然要慶祝一下,那說是寶可夢聚會也不合適,應該是宴請家臣。
張述桐又回想了一下聊天記錄,發現自己從一開始就領會錯了意思,人家是說請自己吃飯沒錯,但這頓飯就不是什麼出院的慶祝。
而身為“家臣”的他甚至沒發現大小姐從前微微燙了頭髮,實在不太夠格,偏偏還佔了一個最近的位置,張述桐臉皮有些發熱,唯有埋頭吃飯。
小魚炸得酥脆。
香腸灌得很肥。
四喜丸子個頭很大。
直到圓桌上轉過來一道糖醋里脊,張述桐才停下筷子。
髮型會變,但有些人的口味不會變。
再看看顧秋綿,她成了大忙人,或者說她一直是話題的中心,女生們會直接把最近的趣事說給她聽,男生們則是聊著聊著發起一陣大笑,故意提高聲音拍著大腿。
顧秋綿笑點一直不高,她聽到感興趣的話題也會彎起眼睛,放下筷子,她一直不是多麼盛氣凌人的性格,那時候在湖魚館遇到她很冷淡,其實是正好碰到了心情不好的時候。
“班長,你家車可真夠多的。”
“能不多嗎,也不看看班長家多大,三層還是四層來著?”
“沒錯沒錯,我上次騎車子,快把我累死了,你不知道光是騎到秋綿家門口都要多長時間,整整一條山路!”
“羨慕,我從前只跟著去島外玩過。”
“喂喂,你是要逼宮啊,當著秋綿面說?”
“不敢不敢……”
“不能總讓班長請客嘛,下次咱們湊湊錢……”
無論是誰主動搭話她都能處理得遊刃有餘,人緣超級好,張述桐下意識想,人總會成長,記得剛轉學的時候,顧秋綿對人際關係的處理還有些笨拙,對誰都有些愛答不理的,可一晃眼三年過去,她也不是那個因為一袋巧克力哭鼻子的女孩了。
這時又有人說:
“對了班長,周子衡那事怎麼處理的,聽說進少管所了?”
張述桐心說你們可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看著她心情稍微好點就趟雷區,膽子夠大。
誰知顧秋綿只是翻了個白眼:
“別提他,想起來就噁心,誰再說罰你們吃大腸!”
話沒說完她就忍不住笑了。
那是指一道剛端上來的九轉大腸。
他們來的是魯菜館,而九轉大腸在魯菜裡是比較高階的菜式,剛才服務員端上來的時候還苦口婆心介紹了一通,說經過了多少道工序、什麼色澤赤紅油亮如瑪瑙,燒菜的師傅師承如何;
然後大家很識趣地把九轉大腸轉到顧秋綿面前,讓她先動筷子,可顧秋綿只是掃了一眼,皺了皺鼻子,說我不吃這個,你們先夾吧。
有的人就是不吃臟器,無論多貴,而且他們這一桌十多個人,那一盤菜也不夠分,誰也沒主動夾,就成了大小姐口中的“懲罰”。
所以她說這話的時候張述桐剛把嘴裡的九轉大腸嚥下去,感覺被誤傷了。
明明處理得很乾淨,沒什麼異味。
他在心裡默默說。
總之這頓飯奢侈得可以,大菜是真的大菜,蔥燒海參蔥燒蹄筋清蒸黃花魚,絕不是肘子燒雞那種“硬菜”湊數,次一檔則是山楂紅燒肉,糖醋小排骨、油爆豬肝等等,也許這家店還有燕鮑翅這些,但請同學嘛,還不至於這麼招搖。
沒了心事,張述桐吃的很開心,覺得是回溯以來吃過的最好的一頓飯。
有人拍著肚皮說:
“讓班長破費了。”
“是啊,可惜咱們今天時間太緊,吃幾口就要趕著回學校,雖然秋綿你是因為剛換班才請客,可咱們該放到週末的,這個週末我們請你吧。”
有人如此發出邀請,顧秋綿卻沒回答去不去,而是撇了撇紅潤的嘴唇:
“我爸這幾天盯得我很緊,要不是我說請班裡的新同學吃飯,根本出不來。”
“那倒是,我看這幾天你都是放了學去你家車上吃飯。”
張述桐也知道她最近身邊層層保鏢包圍,除了去學校就是在回家的路上,剛才進包間之前,那個送他們來的保鏢在大廳裡止步,其實和貼身保護沒什麼區別。
估計大小姐中午吃了什麼菜、吃的開不開心、以及請了多少人,顧父那裡立馬都能收到訊息。
所以這頓飯確實來之不易,周圍的同學剛來的時候也有點放不開,一是放了學就坐車來了商場,大動干戈,二是聽顧秋綿剛剛說的,她這次請的好像都是二班的新同學。
張述桐從前以為她在初四沒朋友的,結果發現不是,而眾人開始還有意觀察著顧秋綿的反應,後來可樂過了三巡,就漸漸放鬆下來。
周圍亂糟糟的一片,有人竊竊私語,有人隔著桌子大喊,每個人都有聊天的物件,也許是一個也許是好幾個,吵鬧聲像是一層保護色,這種環境下根本聽不出誰在說話,也沒人會在意你在說什麼,聚餐就是這樣,沒人會把注意力放在菜本身上面,重點是聊天說笑。
張述桐現在則沒人可聊,右邊是徐芷若,她在騷擾清逸,清逸癱著臉也不惱,偶爾點點頭,左邊是顧秋綿,可兩人又離得太遠,而且她身邊總有聊不完的話題。
他又夾了一筷子海參,對這家餐館的手藝很是滿意,有人卻不太滿意地問:
“你這人怎麼光吃飯?”
“我不就是被你拉來吃飯的嗎?”
周圍實在是吵,張述桐難擴音高聲音,繼續對海參發起攻擊,海參卻被人從桌子上轉走了。
顧秋綿收回手,撐著臉看他:
“你怎麼把芷若的位置佔了,我想跟她聊會天都聊不了。”
兩人隔著不少距離,張述桐心說這真是個誤會。
顧秋綿又興師問罪道:
“我剛才進門的時候你盯著我幹嘛?”
“嗯……看你換了件新外套?”
“那你看出來什麼了沒有?”
張述桐抬起眼,正好看到顧秋綿似有意似無意地撩了下頭髮,如鉛粉般耀眼,他已經提前看過了參考答案:
“你把頭髮拉直了?”
“哼。”她一甩頭髮,“對了,胳膊還疼不疼?”
“不是跟你說了好幾次,昨天就基本沒感覺了,你怎麼當班長了?”
“上午的時候老師直接點的名。”
“祝賀。”
“這有什麼好祝賀的。”
“那你還請這麼多人吃飯?”
“換了班當然要請客,”她理所應當地說,“要不顯得我多小氣,你石膏什麼時候拆?”
“看情況,這個星期的事。”
“週末別忘了。”
“你爸讓你出去?”張述桐重新夾了一筷子海參,小聲問。
“他就是這幾天看得緊,哎呀,而且誰讓你當時不說實話,我現在哪裡都去不了,怪你!”她也低聲說。
“抱歉抱歉……”
張述桐話未說完,不遠處突然響起一道聲音:
“對了班長,我突然想起來一件好玩的事……”
兩人同時坐直身子,原來是那位熱心的仁兄,他掏出一個東西:
“我早上值日的時候好像發現了一把鑰匙,可能是天台門上的,吃完飯大家要不要一起去玩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