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親讓我按中庸行事,則應該是既不抗拒別人吹捧、也不表現出喜歡別人吹捧的樣子,自己還要按照原本的規範行事。”司馬懿微微頷首:“既然如此,為父就不用多叮囑你了。”
“對了,還有一事。”司馬懿說道:“你叔父被陛下派往涼州去了,協助新任的涼州刺史夏侯霸治理涼州,也一併駐在武威。”
司馬師驚呼:“皇帝要害我叔父麼?怎麼將叔父送到了如此荒僻之地?”
“不要亂說!”司馬懿微微帶有斥責的語氣:“如今涼州正是用人之際,陛下有命,為人臣子怎麼能因為遠離中原而推託任命呢?”
“況且你叔父在散騎省枯坐了幾個月無所事事,人都瘦了一圈。如今被命為度支校尉,你叔父還頗為欣喜呢。”
司馬師疑惑道:“度支校尉,既然帶有校尉二字,那麼是兩千石了?”
司馬懿微微點頭。
“兩千石啊,那沒事了。”司馬師活動了一下肩膀:“不過這個度支校尉是什麼意思?”
司馬懿答道:“涼州地處邊陲,各郡之間偏遠難以協調。度支校尉的職責,一方面是協助涼州刺史管理民政、另一方面是管理與西域貿易之事。”
“涼州地域頗為廣大,又久在中原治理之外。你叔父若至武威,想必還是很容易能做出成績來的。”
司馬師微微皺眉:“與西域貿易?五銖錢不是被先帝禁了嗎,如何有錢來貿易?”
司馬懿說道:“朝廷說禁就能完全禁得住?涼州有幾個洛陽官員,該用不還是用?”
司馬懿頓了一頓,繼續說道:“子元,為父一直都讓你學經,但現在看來你也該學些庶務了。就如涼州的貿易一事,五銖錢自然是在使用的,除了錢外,絹帛也頗為常用。”
“我與你多言幾句。自從前漢羌亂頻發之後,中原與西域的貿易便斷絕了。前幾年復通了西域之後重開商路,但規模也並不太大。西域之人要麼在敦煌貿易、要麼最遠到達涼州州治武威貿易,很少能像前漢一般到長安和洛陽的。”
“而且涼州的貿易,不僅是與西域之人的貿易,還有以涼州本地的金玉寶貨、馬匹藥材,來換中原的錦組繒紈等物。加之涼州頗有鹽池,州中郡中與羌人各部之間也有貿易。”
出身士人世家,司馬師從小對錢貨之事並不看重,只是當父親給自己普及知識。聽聞司馬懿的話後,司馬師點了點頭:“兒子知道了,既然叔父在涼州無憂就好。”
司馬師說道:“說起涼州,我在太學倒是見到了幾個涼州的同窗,大都是涼州本地大族出身,甚至還有一人被鄭稱收為徒弟呢。”
“鄭稱?”司馬懿問道:“是那個出身東宮、且為鄭玄侄孫的鄭稱?他為什麼要收徒弟?”
司馬師微微搖頭:“鄭博士總管太學,兒子怎麼知道他為何收徒。不過此人乃是天水郡出身,感覺起來頗與河南士子不同,不僅口音略微有異、據說還在郡中做過參軍。”
天水郡……隴右……涼州……
司馬懿剛剛還不太在意,但當司馬師提到天水之後,一些小的細節似乎就能串連起來了。
司馬懿問道:“鄭稱何時收的徒弟?”
司馬師回道:“就是昨日。這涼州人雖說讀書頗為刻苦,但平日與其餘士子交遊不多,兒子對他也並不熟悉。也不知道鄭博士是如何選了他的。”
不過此時的司馬懿,想的卻不是這名被鄭稱收徒的幸運士子。
皇帝剛剛任命了雍涼都督和涼州刺史,又將一系列籠絡隴右的政策下詔給尚書檯,這些都是司馬懿這名錄尚書事能看得到的。
現在還讓鄭稱破天荒的親自收徒。
陛下竟然想的這麼細,這是在佈局雍涼嗎,這是誰給陛下出的主意?
想著想著,司馬懿轉過頭來看向司馬師。
“子元,太學之事,乃是鐘太傅當時帶著鄭稱和高堂隆負責的,為父對太學的各項事務並不熟悉。現在看來,太學也要被陛下重視起來了。”
“你明日去太學,打探一下太學各地學子們的情況,回來再與我說。”
司馬師回覆道:“父親,兒子記得一月之前,曾聽人說過或許在太學成績優異,朝廷也會安排前程。”
太學選官嗎?司馬懿輕輕吸了一口氣。自己越來越搞不清楚皇帝在想些什麼了。或者說,自己就從來沒搞清楚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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