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倒是在場的曹真、曹植、曹泰、程喜這些將軍們一時茫然,桓範似乎發覺了哪裡不對,眼神止不住的亂瞟,到底是比裴、王、黃、劉、陸這些人差了一些……
而此時眾人的同時沉默,竟似蓄力待發一般,只待哪一個人作出頭鳥率先來說。
樞密副使劉曄素來快人快語,但處於這種場合,他心中也難得生了幾分畏懼,尚在糾結該不該最先開口……
很顯然,硬剛吳蜀的十萬聯軍不是最合適的選擇。將他們冷在江陵一段時間,不說半年,哪怕三個月也好,內部起來的紛爭定會破壞這個已然不平衡的聯盟。
更何況,曹真作為此處名義上的主將,已經取得了最大的一份功勳。若是真如曹真所說聚眾二十萬來打江陵,且不說後勤夠不夠、能不能打的下來,難道滅吳的首功全要讓曹真得了嗎?
陛下願意看宗室將領權重到這個地步嗎?該不該選些其他將領來立功?
劉曄糾結,同樣素來積極的裴潛也在糾結。
在裴潛看來,曹真封王已成定局,而伐吳首重水軍,陸遜作為水軍主帥、吳地舊人、陛下妹婿,身上的一個王爵似乎也跑不掉了。而滿寵之處遲遲沒開啟局面,縱然有運氣的因素在,但他退守當陽乃是事實,第三個王爵說不得要落到太尉、樞密使董昭的身上。
在這種情況下,曹真在戰後必然被高高掛起,封了王爵若再領兵,那可真是遺禍後世了。按照陛下的性格,倒是應當自為主帥,將那些中年、青年的將領們在打江陵的過程中歷練一番才是!
沉默還在繼續。
曹真沒看明白,陸遜低頭裝死,裴潛、劉曄二人各有私念糾結不語,王肅斷定此類事情與他無關、他的前程在後二十年……反倒是舊時為蜀國降將的黃權先開了口。
“啟稟陛下,臣也有一言陳奏。”
曹睿點了點頭,定睛朝著黃權看去:“哦?竟是黃卿有話要說?若是董公在此,說不得是董公先說的,黃卿今日竟如董公一般。”
此話一出,裴潛、劉曄二人頓覺面孔上有火燒過一般,頓時羞愧了起來。
皇帝的這句話包含的意思已經很明顯了。
包括軍權、宗室、人事、內閣等等的安排,董昭歷來都是最不畏懼、最坦然直言的一人。這一句話雖是在將黃權比作董昭,又何嘗不是在暗示他人少了擔當?
“臣雖不如董公,但於國家大事,臣也有微末之言要奏。”黃權拱了拱手,語氣平緩的說道:“年初出兵,如今已是三月。朝廷新立的揚州、江州二州重地已經盡皆被收復,餘下只剩鄂城、以及揚州諸郡山越叛亂之地、還有偏遠郡縣未定。”
“經此一役,大勢已定,吳國敗亡已成定局,蜀國也只在旦夕之間。諸軍征戰三月已經疲憊,臣以為朝廷應在武漢、襄陽等處屯駐重兵,於東、北二側扼住殘吳形勢。”
“與此同時,朝廷當修葺內政,平定江州、揚州諸郡縣殘留之吳軍和山越叛亂。吳蜀二國互有齟齬,久必生隙。待三月或者半載之後,待吳蜀二國在江陵紛爭,大魏再行出兵江陵,或許可以事半功倍!只是等待數月罷了,於陛下、於大魏並無損失!”
“黃僕射說得是什麼話?”曹真一時驚詫,轉頭皺眉看向黃權:“大軍連戰連勝,如今吳地人心必喪,一鼓作氣定然可下江陵,如何還要再等呢?若能將吳、蜀二國兵力齊殲豈不更好?是兵不夠,還是糧草不夠、船隻不夠?”
“在下以為當緩。”黃權微微低頭,但口風還是半點不差,轉身朝著曹睿行禮:“陛下,臣說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