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野瑜親眼看著尾張佐武掙扎,在地上打滾,最後逐漸失去動靜。又等了一小會兒,迷離的魂魄從屍體上起身,周圍的街道開始有黃泉使者的氣息出現。
不知是不是魂飛魄散的人有些多,黃泉使者來得很快。
東野瑜眯著眼睛站起身往前一躍,化作比老虎還大的妖狐,滿是尖牙利齒的大嘴朝尾張佐武的魂魄咬過去。
尾張佐武被這氣息一衝,從迷茫的狀態下清醒過來。
眼看著妖狐朝自己咬過來,他連滾帶爬地尖叫著逃跑,“你們說過要放過我的,你不講信用!”
哪怕是漠視生命的殺人犯,也害怕魂飛魄散這個懲罰。
畢竟他們漠視的都是別人的生命。
繡吉怪笑道:“我們是妖怪啊,妖怪要講什麼信用。”
幾個起落間,尾張佐武被東野瑜追上,利齒從他背後刺入,穿胸而過,像是屠宰場裡的鉤子。
“啊啊啊啊啊——”
東野瑜咬住他的靈體,將他叼起來,尾張佐武在狐狸嘴裡掙扎著,四肢亂動,神色極其痛苦。
東野瑜低頭注視著嘴裡的靈體,心中殺意不減,眼中滿是怒火,用力咬了下去,像是閘刀一般。
咔!如同玻璃破碎的聲音,掙扎的靈體被咬得粉碎。
東野瑜鬆開嘴,將這個汙濁的靈體吐到地上,幽藍色的火焰隨即燃起。
已經破碎成數塊的尾張佐武連逃跑都做不到,只能睜著驚惶的眼睛,靈魂被灼燒的痛苦讓他無法思考,只是本能的發出此生聽過的最淒厲的慘叫。
過去他常常會好奇地猜測死在自己刀下的人們都在想什麼,現在他終於知道了這個問題的答案。
在極度痛苦中,人什麼都沒有想,只有恐懼。
一小會兒的功夫,慘叫聲消失,幽藍色的火焰失去燃料,逐漸熄滅。
只有三人屍體上的橘紅火焰還在燃燒,偶爾發出爆竹似的聲音,巷子裡瀰漫著令人作嘔的肉香。
繡吉對呆住的伊織忠道說道:“走吧,伊織宮司,來時主公讓我等護送你們回神社。”
“是得回神社。”
伊織忠道嚥了口唾沫,回過神來。
三個人在老爺子眼前被妖怪殺死,燒得魂飛魄散,屍體成了燒烤人肉,這種場面任誰看了腦子也得宕機。
要不是對妖魔有所瞭解,這兩隻妖怪又是東野瑜的式神,伊織忠道再怎麼心理強大,也會被嚇到腿軟。
他撿起沾染了貓血的柺杖,來到伊織御子身前,艱難的露出微笑,摸了摸少女的腦袋。
“沒事了,御子。”
“爺爺,喵姬她們”
伊織御子小嘴微癟,琉璃般的眸子裡忍不住又溢滿了淚水。
她抱著已經死去的三花貓,血汙將白裙染成殷紅也不在意。
環顧四周,發現大多數保護自己的貓都一動不動,少部分奄奄一息地躺在牆角,呼吸急促眼看著也快不行了。
只有少數幾隻看上去沒有大礙,在那裡舔舐傷口。
伊織御子抽噎著,一邊擦眼淚一邊請求道:“我們帶它們回神社吧,爺爺。”
“綾瀨坂的小溪夏天很清冽,秋天的紅楓很好看。祭典的時候很熱鬧,有煙火晚會,遊客會帶來好吃的,春塬也會一直保護她們.”
“爺爺,喵姬她們在神社沉眠,會幸福吧?”
伊織忠道沉默著看向那些貓。
“一定會的,我會向稻荷大神稟明,神明將保佑它們的。”
東野瑜認出了這些貓,其中數只曾經出現在貓之町那邊,不知為何會來到這裡。
這樣一來,貓之町又少了一些貓,櫻田夫人知道了會難過吧。
東野瑜沉默著,即便眼前的視野中出現報恩成功的提示也沒急著看獎勵,默默蹲坐到少女身旁。
伊織御子抬頭看了一眼身旁的大狐狸,看著它身上修長如同天衣般的潔白毛髮在風中飄動。
雖然不認識,卻給她帶來一種別樣的親切感。
之後伊織忠道花了一些時間將貓們都轉移到那些人的車上,開車載著伊織御子回到神社。
他準備先把御子送回神社,然後再帶還活著的貓去寵物醫院,這些貓算是救了自己和御子的命,花多少錢都得治好。
東野瑜和繡吉一路護送到稻荷神社的鳥居外,望著爺孫兩人慢慢走上通往神社的階梯,直到消失在階梯盡頭。
“繡吉,走吧,我們去殺人。”
東野瑜招呼一聲,正要化作霧氣離開。
就在這時,一個女人出現在鳥居前的狐狸石雕旁。
她穿著巫女服飾,胸前溝壑即便是寬袍大袖也無法遮掩,手持精美煙桿。
這次她的臉不在模糊,而是戴著白色狐狸面具,面具上用彩繪線條繪製著五官紋路。
“你真的考慮好了嗎?”
她居高臨下地看著東野瑜,略帶媚意的聲音聽起來格外慵懶。
“那三人罪無可恕,你殺了不影響什麼,但其他人不一樣。”
“殺之則血汙染身,墮入妖魔邪道。哪怕再怎麼修煉,也只會被眾神鄙夷,稱為山野狐妖,上不得檯面,再沒有成為神使的可能。”
“沒有神明會願意讓一個血汙染身的妖魔當自己的神使。無論是除妖師,還是神明,只要遇到,就有可能會追殺你。”
“你以後或許只能與妖魔為伴。”
“但如果就此收手,你有機會在一百年內成為御前稻荷。”
巫女說到這裡,停頓一下,“稻荷神大人很看好你。”
這算是招攬嗎?東野瑜聽罷後,沉默下來,目光望向遠方。
黑天鵝毯似的夜空中掛著碎鑽似的星光,月華的輝芒像是凝成了濃霧之河,從無窮高處滴落凡間,東京都繁華的燈火在月華中變得朦朧,一如自己的前路。
我曾七次鄙視自己的靈魂。
第三次在正確和容易之間它選擇了容易。
常人很難在正確和容易之間做選擇,東野瑜也不例外。
他此時心緒複雜,有很多想說的,甚至心裡還在拉扯,還在猶豫。
這容易的那條路也太他嗎容易了,拿這個來考驗幹部,哪個幹部經得起這種考驗啊?東野瑜唸了會兒清靜經,發現清靜經也不管用了。
於是有些煩躁地懶得去想這所有的事,任由腦海中紛雜的念頭你來我往。
最後他發現自己腦子裡只留下一個念頭。
殺人。
這下倒像是卸去了身上的所有枷鎖,東野瑜長舒了一口氣,果然還是當祖宗人簡單,念頭通達。
東野瑜看向戴著狐狸面具的巫女,如釋重負般笑著說出來。
“往矣,吾將曳尾於塗中。”
終於寫完這一段了,最後莊子的那句話我開書的時候就想寫了,這次終於寫出來了,好爽,睡了,下午起來看會兒書再碼字,我感覺我完全被掏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