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貧僧自是星熊童子,法力淺薄,修行遠未至彼岸,然枯長千歲,倒是有所愚見,得了些護道之術,雖不比覺悟道果,卻也有幾分威能,施主若執迷不悟,恐有性命之危。”
老和尚那枯瘦的雙手合十,非常誠懇地勸說道。
從酒吞童子那兒得來的術?東野瑜聽過以後不以為意,大概是個走歪了道,追求力量的妖僧吧。
人有心猿意馬,修行途中需道心堅定,降服心猿意馬,若不能降服,則必入妖魔邪道。
大多數僧人枯坐一生不能覺悟,巨大的期待落差之下心魔驟升,投靠妖魔也在情理之中。
東野瑜於是故意戳他肺管子似的問道:“我聽說僧人都有法號,星熊童子這名字一聽就是妖魔,和尚你的法號呢?”
老和尚聞言沉默片刻,低垂下眉眼,笑了笑:“眾生是我,我是眾生,名字、法號皆外相,施主執迷於此,該是著相了。”
東野瑜搖搖頭:“我沒看過多少佛門經典,但知道佛說覺悟,和尚你投靠妖魔,又不敢面對自己的法號,大概是知道自己再也無法覺悟吧?”
星熊童子卻並未生氣,只是抬頭欣賞著大江山之上被三昧真火燒出來的一片碧空,感慨一聲:“貧僧甘願永不覺悟。”
說什麼覺悟不覺悟的,我兄弟都快燒沒了!
一旁的金熊童子與虎熊童子看著熊童子渾身裹著赤焰,先前還慘叫連連,這時候已經躺在地上漸漸沒了動靜,心中焦急惱怒,卻又不敢放肆,只湊上去急聲道。
“星熊童子大人,還請救救我兄弟。”
星熊童子搖搖頭:“貧僧救不得。”
渾身是傷的虎熊童子愣了:“怎的救不得,您法力高強,喚片大些的雨雲來不就澆滅了?”
星熊童子目光落到熊童子身上的赤焰上,神色複雜:“此火非凡火,乃神通三昧真火,傳說可燃萬物,燒山蒸海,若不是大神通者不可降服此火,貧僧還遠稱不上大神通者。”
“那怎麼辦?!”虎熊童子眼睛一瞪,拎起兵器:“我去跟那妖狐拼了!”
“不可。”金熊童子連忙攔住,“那妖狐修為不高,但神通法術俱是難纏——”
金熊童子說著,瞅了眼茨木童子,見她也是神色凝重,於是目光轉而看向天守閣方向,當即跪拜道:“求主公救我兄弟。”
虎熊童子見大哥,恍然,若是主公出手,必能擒下這妖狐!因此也跟著跪拜乞求。
那煙雲繚繞的妖魔天守閣沉寂片刻,九重妖閣的障子門同時洞開,飄出裹挾脂粉氣的磷火。
這些磷火如懸天長明燈一般排列,幽幽光火之下,可以隱約望見最高處有一赤發如業火灼天的少年斜倚著靠在寶光湛湛的神榻上,身穿以金絲繡著流火紋路的寬袍吳服,金色豎瞳蘊著神光,映出六道輪迴的漩渦,無妖魔樣貌,反倒像是位少年神君。
方一出現,其身影便像是壓在了這片洞天福地所有生靈心頭,與其餘妖魔那充滿掠食者的兇惡氣勢不同,反倒像是九天之上孕育著的將打未打的天雷,只從雲間窺見那閃爍的電光便讓人心生敬畏。
果然是地仙妖魔。
東野瑜只在元君身上感受過些許這樣的氣勢,心中凜然,神色越發嚴肅謹慎。
自己體內金丹本已成熟,只差些火候蘊養便可結無漏金丹。
但即便真正踏入金丹境界,有三昧真火等神通護身,在地仙面前也只是大一些的螻蟻罷了。
仙凡之隔,比天與地的差距還大。
除了元君,東野瑜從未見識過其他地仙的神通法術,但哪怕憊懶如元君,也可以自如操控桃鄉萬里湖水東野瑜手指下意識摩挲著劍匣粗糙的紋理,不知道這妖魔能接純陽真人幾劍?
東野瑜心中想著,與那神榻之上坐著的酒吞童子遙遙相望,等待出劍時機。
二人對視片刻,酒吞童子沒有在意東野瑜鋒利如劍的目光,好奇地打量一會兒東野瑜,撫掌讚歎一聲:“果是世間罕有之色。”
說著,他露出鄰家少年般的笑容,“我家部下修行不濟,死便死了,請東野閣下入我殿中來罷,我已備下酒宴歡迎。”
這狐妖殺我部眾兄弟,主公還要宴請他?虎熊童子與金熊童子聞言皆是瞪圓了眼睛,卻也不敢說些什麼,只是埋頭拜服,不遠處的熊童子已在三昧真火下漸漸化為飛灰。
東野瑜剛想拒絕,卻發現身周景色開始扭曲、變換,似乎是某種空間挪移的神通。
被他弄到那妖魔巢穴裡,還不知道有什麼陷阱。
東野瑜想到這裡施展法天相地,有無量仙光將這種種異狀鎮壓下去。
酒吞童子見此,神色驚訝,“好神通。”
彷彿古時候看到戲曲精妙處的喝彩一般,他笑著說罷,放下杯盞站起身。
“東野閣下果然不凡,既不願來我殿中,那我出門相迎便是。”
他說著,赤腳往前,只一步便跨過天守閣與東野瑜之間的崇山峻嶺,來到東野瑜面前,身後諸多妖魔紛紛低頭敬拜。
“酒吞童子?”東野瑜問道。
“是,也不是。”酒吞童子回答。
東野瑜低著頭打量著眼前這個神君似的少年,剛才他在天守閣裡沒什麼對比,看起來沒發覺異樣,但到了眼前卻有些奇怪了。
他好像一米六都沒有,不是傳說酒吞童子身材高大,器宇軒昂嗎?
酒吞童子注意到東野瑜的目光神色,雖然不知道他在想什麼,但大概也猜到不是什麼好話,眉梢抖了抖,認真說道:“死過一次,自然有些不同了。”
東野瑜想起酒吞童子被斬首封印的往事,先前還有些震驚這妖魔首級被斬,又被封印這幾百年居然還能破開封印復活。
現在想來,應該是走了取巧的法子,比如奪舍之類吧。
酒吞童子見東野瑜沉思,像是見了陌生人的樣子,想到這狐妖先前多次壞自己好事,自己這個正主在他面前卻認不出,一時起了些興致,問道。
“你可認得我嗎?”
“嗯?”
東野瑜聽了這話感覺奇怪,自己和酒吞童子應該是第一次見面吧,難不成還有什麼前世孽債?又想大江山這些妖魔專跟自己過不去,搞不好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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