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與楊德龍並不熟，兩人還是第一次見面，貿然前往對方家可不是什麼明智之選。
似乎覺得有些唐突，楊德龍又連忙說道：“放心，我沒別的意思，主要是想和你聊聊下半年的經濟形勢，創業板也快來了，想聽聽你的意見，僅此而已。”
“我意見還是那樣，資金流動性根本問題沒解決。”
張揚平淡回應。
2009年上半年，除了華國建築這個500億大專案外，還有很多企業選擇向市場增發融資，這裡面的額度高達百億。
可以說，a股市場已然成為了上市公司的血包，這種情況最起碼要持續到下半年，甚至是明年。
“也就是說，未來幾個月，你都不看好a股？”
楊德龍追問。
“大差不差吧。”張揚點頭回應。
“那你覺得，如何根本性地解決資金流動性危機？”
問題丟擲，張揚想了想，講述自己觀點道：“提高ipo門檻，嚴控上市公司定向增發稽核，推出融資融券業務。”
“我也是這樣想的。”
楊德龍微微一笑，隨後他看了眼時間道：“既然張總還有事情，我就不打擾了。”
“不過。”他忽然話鋒一轉，又說道：“這週六日，陸家嘴有場《資本市場的交流論壇》，我和我老師厲以寧、曹鳳岐都會出席分會場，要是張總有時間的話，可以來聽聽，我們彼此也可以互相交流交流。”
“我看看時間安排。”
“行。”
張揚沒有急著答應，計劃是趕不上變化的。
兩人又閒聊了幾句，在購物過後，便前後離開了生鮮超市。
……
而在另一邊。
華夏基金滬都公司。
由於a股出現暴跌，所有基金經理都被留了下來，緊急開會商討未來佈局。
a股每一次暴跌，都是考驗公募基金的時候。
正所謂亂世出英雄，2007年那場暴跌，就成就了王亞偉、王宏遠、邵健等明星經理，他們也順理成章地成為了自家基金的門面。
作為一哥的王亞偉，此時正慷慨激昂道：“前幾天我在部門團建就說過，國家資金就是在為了一碟醋，包了兩個月的餃子，現在醋端上來了，自然暴跌。”
“還有就是信貸資金問題，我不認為5%下跌就擠出來了，反正大家謹慎一點吧。”
“哦對了。”
突然，他看向旁邊的孫建冬，調侃道：“建冬好像上次說，a股八月會持續向上走，要回6000點，今天不會滿倉狀態吧？”
“……”
孫建冬欲言又止。
他屬實沒想到，桂林三金、萬馬電纜、友阿股份都沒能擊垮的a股資金流動性，居然真得栽在了華國建築身上。
意外嗎？
有點，但不多。
面對王亞偉的嘲諷，孫建冬回擊道：“下午國家隊明顯介入托盤，哪怕今天是a股的轉折點，也不會是立馬暴跌，雙頭趨勢的可能性很大，也有時間帶著收益撤離。”
這句話看似沒什麼問題，實則暗諷王亞偉踏空。
六月和七月，他都在減倉，已經抵達最低持倉線。
在場所有基金經理都能看出來兩人之間的不和，林衛國乾咳兩聲，制止道：“好了，過去的事情就不要說了，我們這場會議是討論八月份的方向佈局。”
“八月方向，有點懸，目前還沒看見新主線。”
有基金經理回應。
“是啊，目前來看的話，汽車整車倒是加碼優惠政策了，但針對的是農村地區。”
“前段時間不是說什麼新能源汽車嘛，今天又下調了油價，有沒有可能是為它讓路？”
“新能源汽車就是個概念，我組的研究員去比亞迪看了，人家都說技術不成熟，還有配套不行。”
“低碳經濟呢？”
“這倒是有點潛力。”
基金經理們你一言我一語，時不時透露出行業內幕，何婧默默記下的同時，給張揚發去訊息，讓他別等自己吃飯。
臨近下班才說開會，誰知道要開到幾點鐘。
6點20分。
6點30分。
6點40分。
時間一點一滴流逝。
坐在邊緣位的陶宇昂也算是聽出來了，八月暫時沒有主線，反而風險比機會要大。
王亞偉堅定看空，孫建東搏雙頭趨勢，同樣是看空未來走勢。
在聽了主要基金經理對未來投資的看法後，林衛國總結道：“現在也就是說，八月新主線暫時沒有，新能源汽車概念沒有市場配套，只能從低碳方向挖掘，另外市場短期的風險，需要大家特別注意。”
“特別是宇昂，今天你基金綠得有點多，要注意一下。”
再次被點名，陶宇昂連忙回應道：“我會注意的了。”
“嗯，散會吧。”
林衛國掃視全場。
在聽見散會，所有基金經理紛紛起身，走出會議室。
陶宇昂小跑追上何婧，低聲詢問道：“何師妹，張揚他什麼時候佈局醫療啊？我快頂不住了。”
他說的頂不住，不是資金上的頂不住，而是肉體的。
歐歸燕的辦公室邀約，讓他痛苦不堪，要不是還有一絲希望，他都想辭職了。
“我回去問問。”
何婧的“回去問問”，讓陶宇昂愣了一下，但很快就恢復了正常，點頭道：“拜託你了。”
還不等陶宇昂離開，華夏基金一哥王亞偉也快步向前，微笑說道：“何經理有時間嗎？這麼晚了，要不一起去吃頓飯，這邊新…”
“我趕著回家，抱歉。”何婧想也沒想，直接拒絕。
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這是三歲小孩都知道的道理。
見拒絕得如此乾脆，王亞偉愣了半秒，但很快又追上來道：“一起談談八月的佈局嘛，剛才人多，我沒說，其實最近半年，是有一條隱藏主線的。”
“喔，是什麼？”
何婧側目看了對方一眼。
王亞偉淡然一笑，暗示道：“我們去餐廳詳談，都是成年人了，又不會掉塊肉。”
“咳咳。”
這時，一旁的陶宇昂主動站出來，看向王亞偉道：“亞偉哥，人家何經理是有……”
“有你什麼事？”
不等陶宇昂說完，王亞偉就打斷了他，還順帶瞪了前者一眼。
面對暗示，如果沒有資源的基金經理可能就跟著去了，畢竟在金融行業，資源互換再正常不過。
然而何婧只是淡淡一笑，直言道：“家裡還有人等我，就不奉陪了，至於隱藏主線，我興趣不大，畢竟我主要佈局房地產領域。”
“……”
王亞偉停下了腳步。
他徹底愣住。
他完全沒想到，自己的殺手鐧居然失靈了。
要知道以往華夏基金來新人，只要是他看上的，基本兩三天就可以帶出去玩。
為什麼這麼輕鬆？
金融內幕。
先不說女人都是慕強的，就單論內幕訊息，只要王亞偉願意，男經理都能讓他乖乖就範。
一條金融內幕，少的賺幾十萬，多的賺幾百萬，能守住底線的基金經理少之又少。
看著快步離開的何婧，回過神的王亞偉追上陶宇昂，詢問道：“她男朋友很有實力？”
上次飯局何婧提到過，自己男友是圈外人，王亞偉不以為然，但現在他倒有點感興趣了。
由於被張揚掌握把柄，陶宇昂自然不可能透露真實資訊，隨即打馬虎眼道：“應該吧，主要我也沒見過對方長什麼樣。”
“應該？”
王亞偉有些質疑。
“我和何經理就校友關係，可沒去過她家，如果要我猜測的話，對方可能是體制內，又或者說創業老闆吧，不然怎麼會拒絕王經理你。”陶宇昂真假摻半，讓王亞偉自己去猜何婧男友身份。
“有點道理。”
王亞偉微微頷首。
不過混金融領域，守得住一時底線，他就不信何婧能守得住一年半載，畢竟像他這麼優秀的男人，還是華夏基金的一哥，內幕訊息和資金體量都是業內翹楚，挖個牆角不是輕輕鬆鬆的事情？
想到這，他看向陶宇昂道：“你和何婧是校友，平時幫我留意留意，少不了你好處。”
“好嘞王經理。”
陶宇昂嘴上答應，內心卻吐槽道：“還我幫你留意，我幫你留意個蛋，張揚是我惹得起的？”
先不說張揚有他把柄，就單論富春路的惡名，任誰來了不得抖三抖，他只能和稀泥。
不過話又說回來，張揚和王亞偉誰更優秀，陶宇昂有點難以判斷。
一個明面是財研網的老總，背地裡是攪動a股遊資圈，讓遊資和散戶痛恨的富春路。
一個是華夏基金的一哥，公募機構的標杆，與大量上市公司保持緊密合作關係。
如果非要讓陶宇昂選，他覺得張揚潛力大一些，畢竟那個男人可是三四個月，在a股打出百萬收益率的恐怖存在。
……
張江人才公寓。
何婧推開門，看向客廳沙發的張揚道：“我回來了。”
此時的張揚正敲擊筆記本，記錄《新聞聯播》的內容。
聽見何婧回來，他側目道：“今晚吃西餐，我來下廚就行，不過得等會，我先記一下內容。”
收到何婧簡訊後，張揚沒有獨自吃飯，而是繼續整理市場文件，覆盤今天的a股。
何婧剛換下通勤鞋，聽到張揚還沒吃飯，隨即表態道：“我也略懂些許西餐做法。”
“你先去洗澡吧。”
張揚婉拒。
作為一名做飯愛好者，他還是很挑剔的。
“剛回來，先休息下，讓我看看你記了什麼。”
何婧順手脫掉西服外套，露出裡面撐得飽滿的白襯衫。
“新聞聯播內容，還有今天的一些市場傳聞和確切訊息。”張揚如實相告。
幾乎每一天，他都會記錄，並提煉核心內容。
“《新聞聯播》不都是公開的訊息嗎？你靠這個炒股的話，會不會有點不靠譜？”
何婧不解。
股市是博弈市場，主要分為資金博弈和資訊博弈。
像《新聞聯播》這種社會公開資訊，按理說價值不大吧？畢竟構不成資訊博弈。
似乎聽出了何婧的困惑，張揚淡笑道：“大道至簡，《新聞聯播》屬於蓋棺定論的大方向，就像是2008年11月《4萬億投資計劃》出爐，國家要重點發展十大產業一樣，都告訴所有人要發展哪十大產業，但股民依舊是無頭蒼蠅。”
單靠資訊炒股不行，但不看訊息炒股，連方向都不知道。
就像張揚說的，汽車、鋼鐵、紡織、裝備製造、船舶工業、電子資訊、輕工、石化、有色金屬、物流業這十大產業，國家在一開始就給出了明確方向，但股民還是不知道抄答案。
“有道理。”何婧微微頷首，若有所思道：“公開訊息和內幕訊息，都是投資者的參考指標。”
“可以理解為指標。”
張揚點頭。
“你基金建倉了嗎？”
他隨口一問。
“今天股災嘛，建倉得再等等，規避掉下跌，收益率就比同類基金高了，也能吸引基民申購。”何婧說出自己想法。
“對了，今天開會，王亞偉、孫建冬那幫基金經理還是看空，你投資得小心一點。”
“知道了。”
張揚點頭應答。
漸漸的，兩人都不再說話，客廳只剩下敲擊鍵盤的聲音。
一旁的何婧託著下巴，靜靜地看著張揚側臉，有些時候，她真不知道這個男人是怎麼這麼懂投資的，就好像打孃胎就投資一樣，說話和技巧都一套套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