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擅離職守，蛀蟲一個。”死亡女神毫無疑問是在表達對錄命者耶各的不屑。
“就像人類會選擇放棄生命，耶各也只是選擇將自己的職責交給後來者。”雖然話有兩面，但此時艾維還是要向著耶各，因為他要用這個死神前輩的理念引導面前的死亡女神，“死亡三神沒有選擇走耶各的路，並不意味著他們之間有對錯之分。代表一個領域，行使一個權能，就必定會對整個世界造成影響。況且耶各已經卸任，死亡三神如何履行死神的職責，就和他沒什麼關係了。”
“不過他還是很有良心的。”艾維又補充道，“至少我能和耶各結緣，就是因為共同挫敗了死亡三神的陰謀。”
“呵。就當是那樣吧。”死亡女神的笑聲帶著一絲譏諷，“那你呢？一個以凡人之軀登臨太陽神座的野心家？”
“之前你還說人類的一切不過是自欺的囈語，但對於人類的文化倒了解得很好嘛。”艾維沒有正面回答問題，而是出言調笑，“我還以為你是個只對生死之事感興趣的呆子呢。”
“提出問題的人是我。”死亡女神哼了一聲，催促艾維回答。
艾維挑了挑眉毛，不知是不是錯覺，面前的死亡女神越來越有人味了。大約是成千上萬年無休的工作將其徹底變成了無心的牛馬，不過一旦遇到能對談的存在，就立刻展現出未曾被髮掘的本性。
“說來你可能不信，我從沒想過要成為神祇。”艾維誠懇地發言雖然聽起來很凡爾賽，但確實是他心中所想，“成為一個世界的神明，就意味著永遠被束縛在一處，而我所追求的，是見證多元宇宙沒有盡頭的風景。要是像你一樣重複無數年看不到盡頭的工作，我肯定早就瘋了。”
“自從獲得了這點太陽的神性，我就已經開始對那些泛信徒的絮絮叨叨感到厭煩了。”艾維適時轉換雙方的對話立場，問道，“你是怎麼解決這一點的？死亡是每個人都會遇到的結局，你聽到的，看到的，肯定不比我少。”
“就像你說的那樣，死亡是所有人的結局。”在自己的專業領域，死亡女神立刻就起了範兒，“無論他們是哀求，是逃避，還是坦然接受。我都只會回饋給它們同樣的結局——死亡。這是我的慈悲，也是我的職責。”
雖然有些繞，但對艾維來說確實很有啟發性。
就和這顆藍色行星上所有生命都會迎來名為死亡的結局一樣，太陽同樣也是促使幾乎所有生命誕生的不竭動力之源。
陽光在地表轉換為熱量，而不同照射時常帶來的溫差變化則引起大氣和海洋的流動，以水與風為媒介，星球表面的物質得以交換迴圈，紮根在大地中的植物得以藉助陽光固定土壤中的養分，而這些養分則哺育了星球上其他的消費者。
人類創造文明所消耗的能源，也幾乎全部來自太陽。
化石能源是上億年前植物固定在地下的太陽能，風力和水力是由借太陽帶來的熱能進行轉換的勢能，更別說新興能源裡最被看好的聚變反應堆，也是與太陽能同源的供能方式。
不論星球上的泛信徒是歌頌還是詛咒，太陽都只會一如既往地回饋陽光，並不會以他們的意志為轉移。
“原來太陽一直都在回應信徒，只不過並不以他們期望的方式罷了……”艾維開始明白那些佔據標誌性領域的神祇為何都是強大神力了，只要保證自己的唯一性，完全擺爛也能提升實力，有沒有信徒反而是次要的事情。
不過雖然有在增強，但這個增強的時間尺度也是非常大的，大到人類的興衰迭起不過彈指。
艾維要想憑藉這種性質成為強大神力，那估計要先沉睡個幾萬年。
解開了心頭的疑惑，耳邊那不時傳來的信徒絮語立刻消失得無影無蹤。反正太陽已經替艾維做出回應了，而且他又不是這個世界的太陽神，管他們那麼多幹嘛？
“我還是要說聲謝謝。”艾維由衷地道謝，要是能保證穿梭世界的自由，成為真正的太陽神什麼的，倒也不是不能考慮。君不見費倫的遠古太陽神阿曼納塔到現在都還沒死，只是沉睡不醒罷了嗎？這種形態還是有點好處的。
坐在車廂會客間裡的死亡女神沒有答話，只是抬起包裹在黑色蕾絲長手套裡的手，衝艾維擺了擺，似乎是在下逐客令。
不過艾維全當沒看見。
開玩笑，他要的東西還沒搞到手呢，哪能就這麼離開？
“死亡並非一成不變，而是有許多旁路。”艾維重複了一遍耶各留下的話，“你有沒有想過像耶各那樣完全拋開死亡的職責？”
雖然看不清死亡女神頭紗下的面孔，但艾維還是感覺她瞪了自己一眼。黑色嫁衣的新娘冷冰冰地回答道：“沒有！”
“那暫時離開，給自己放個假呢？”艾維鍥而不捨地提出替代方案，掀屋開窗理論對神祇來說也同樣適用，“盡忠職守固然值得尊敬，但要是你忽然有一天厭倦了，那這份職責可就徹底沒人能承擔了。”
“我不會厭倦！”死亡女神依舊冷冰冰地說。
“那可不一定。”艾維搖了搖頭，“瞧瞧你那位老前輩，祂不就把死亡的職責拋在腦後了嗎？”
“就算是為了確認把死亡的權柄交給凡人會有什麼結果，我覺得你也應該去費倫看一看，權當是出差調研好了。”艾維用上了大部分打工人都喜歡話術，或許是距離產生美的緣故，大部分打工人離開公司本部後，都會得到一些釋放。
從死亡女神撥弄手中鐵荊棘捧花的手指來看，她已經有所意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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