VIP病房內,空氣凝滯如鉛。
柳老爺子躺在床上,呼吸微弱,身上連線著數個生命監測儀器,螢幕上的曲線平緩得近乎直線。
張帆沒有看那些現代醫療裝置。他的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在手中的一根銀針上。每一根都細如牛毛,在燈下泛著森然的冷光。
他拈起其中最長的一根,針尖對準了柳老爺子胸前的膻中穴。
陸明站在一旁,雙手抱在胸前,肌肉緊繃,審視著張帆的一舉一動。朱琳清則站在張帆的斜後方,指尖冰涼。
整個房間裡,只有儀器發出的、單調的“滴滴”聲。
張帆的手腕沉穩,沒有一絲顫抖。銀針即將刺入面板的瞬間——
叮鈴鈴——
一陣急促的手機鈴聲劃破了病房的死寂,尖銳得刺耳。
陸明皺眉,掏出手機,快步走到病房的角落裡接聽。他刻意壓低了聲音,但在這過分安靜的環境裡,每一個字都像針一樣扎進張帆的耳朵。
張帆的動作沒有停,耳尖卻微不可查地動了一下。
電話那頭的低語,斷斷續續地傳來。
“……都安排好了……朱母那邊……已經收了蘇家的聘禮……對,就是明天……訂婚宴照常舉行……”
銀針的針尾,在張帆的指尖下,停住了。只差分毫,便能刺入穴位。
他側過臉,看向朱琳清。
她臉上的血色,正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褪去。那雙總是清亮冷靜的眼睛裡,有什麼東西碎裂了。她的睫毛劇烈地顫動著,像暴雨中被摧折的蝶翼。
“不……”她無意識地呢喃,向後退了一步。
身體的晃動,讓她撞上了身後的器械臺。
哐當!
一瓶醫用酒精被整個帶翻,透明的液體潑灑而出,瞬間浸溼了鋪在上面的白色桌布。酒精的揮發性氣味瀰漫開來。更糟的是,旁邊一個未熄滅的酒精燈,火苗像有了生命一般,順著流淌的酒精痕跡,轟然竄起!
藍色的火焰沿著桌沿,蛇一樣撲向桌子中央那張寫滿了字跡的紙——張帆改良過的單方。
“小心!”張帆瞳孔一縮。
他顧不上施針,身體的本能快過思考,整個人撲了過去,伸手去搶救那張唯一的單方。
就在他的指尖即將觸碰到紙張的瞬間,一股凌厲的勁風從他腦後襲來!
砰——
一聲沉悶的鈍擊。
他的後頸像是被鐵錘砸中,劇痛瞬間炸開。眼前的一切開始旋轉、模糊,天花板上的燈光碎成無數光斑。
他向前撲倒,身體重重地摔在地板上。殘存的意識裡,他看見一隻鋥亮的皮鞋,踩住了那張剛剛脫離火海的丹方。
鞋底沾著灰黑的泥印,重重碾過紙上那兩個墨跡未乾的字。
巫藥。
“張帆!”
朱琳清的驚呼聲,像是從另一個世界傳來,扭曲而遙遠。
緊接著,另一個女人的聲音響起,冰冷又帶著一種刻骨的快意。
“姐姐,你真是糊塗了,怎麼能把這種賊帶到柳爺爺的病房裡來?”
張帆用盡最後的力氣,偏過頭。
門口站著一個穿著香奈兒套裝的女人,妝容精緻,是柳青青。她的嘴角掛著一抹勝利者的冷笑,眼神裡滿是毫不掩飾的輕蔑。她挽著陸明的手臂,姿態親密。
陸明居高臨下地看著他,臉上再無之前的緊繃,只剩下一種計劃得逞的鬆弛。
“朱小姐,這可不是我冤枉他,”陸明的聲音平穩而清晰,“柳青青小姐親眼看見他潛入你們朱家的資料室,偷竊機密單方。現在人贓並獲,你還有什麼好說的?”
朱琳清的臉色慘白如紙,她看著陸明,又看看柳青青,最後視線落在張帆身上,嘴唇顫抖著,卻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把他帶走。”陸明對門口的保安下了命令。
雨停了。
走廊的窗外,天空是一種混沌的灰藍色。
張帆被兩個保安一左一右地拖著,雙腳在光潔的地面上劃出兩道狼狽的痕跡。後頸的劇痛讓他幾乎無法思考,意識在清醒和昏沉的邊緣來回拉扯。
他下意識地摸向口袋。
指尖觸碰到一個冰涼堅硬的物體,是那枚陰陽魚扣。金屬的表面上,似乎還殘留著幾個小時前,朱琳清交給他時留下的體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