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隻覆蓋著粘稠黑鱗的巨爪,緩緩探入那傷口之中,似乎在摸索著什麼。
吼——!
一聲痛苦與暴虐交織的低沉咆哮,震盪得整個萬妖窟都在顫抖。
巨爪猛地抽出!爪心之中,赫然緊握著半顆仍在緩慢而沉重跳動的、通體漆黑如墨、表面纏繞著無數痛苦哀嚎靈魂虛影的——心臟!妖皇之心!
蒼冥的氣息瞬間萎靡下去,血池的翻騰都減弱了幾分。它毫不猶豫地將這半顆漆黑心臟,狠狠投入血池!
轟隆!!!
血池如同被投入了燒紅的烙鐵,劇烈沸騰、咆哮!無數妖魂在池中尖嘯著化為飛灰。血池中心,九股粘稠如瀝青的血流逆卷而起,在空中扭曲、凝結!
鏗!鏗!鏗!……
九聲沉重得彷彿來自地獄的金屬撞擊聲響起。九具巨大、古老、覆蓋著厚厚銅綠與暗紅血垢的青銅棺槨,緩緩從血池深處升騰而起,懸浮在半空中!
棺槨樣式古老,表面雕刻著早已失傳的東凰開國時期的戰紋,但那些象徵勇武與榮耀的圖案,此刻在汙血與魔氣的浸染下,顯得無比猙獰邪異。
更令人心悸的是,每一具棺槨的表面,都清晰地浮現出獨特的、屬於蕭氏皇族直系血脈才可能擁有的印記!雖然暗淡扭曲,但那血脈的源頭不容錯辨!
“以朕心血為引……以人族帝王血脈為祭……”妖皇蒼冥的聲音帶著一種透支般的虛弱,卻又充滿了毀滅的狂熱,“醒來吧……東凰的‘開國柱石’們!昔日被爾等效忠的皇朝背叛、坑殺於葬骨荒原的‘英靈’!”
它巨大的利爪隔空指向棺槨上的蕭氏龍紋印記,“感受這同源血脈的召喚!用你們積攢了三百年的滔天怨毒與不甘……去撕裂那些背叛者後裔的陣線!去腐蝕他們的戰意!讓他們的祖先之魂,成為壓垮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
嗡——!
九具青銅棺槨同時劇烈震動起來!棺蓋與棺體之間,發出令人牙酸的金屬摩擦聲!一絲絲濃郁得化不開、充滿了怨恨、瘋狂與詛咒的暗紅色氣息,如同毒蛇般從縫隙中絲絲縷縷地溢位!棺槨表面,那些屬於棺中亡者的、早已乾枯的手指,似乎……微微抽動了一下!
“去吧……”妖皇的聲音如同九幽寒風吹過,“讓鎮妖關,化作埋葬東凰最後氣運的……葬帝之關!”
……
鎮妖關,夜已深沉。
幽藍冰晶覆蓋的甕城在月光下泛著冷冽的光澤,暫時隔絕了外界的血腥與大部分傷痛呻吟。
蕭雪衣拒絕了親衛的跟隨,獨自一人,踏著冰面,走向傷兵營。
玄墨軟甲在月光下彷彿吸收了所有的光線,讓她如同行走在夜色中的一道靜謐剪影。
營帳連綿,濃烈的藥味混合著血腥氣撲面而來。壓抑的痛哼、昏迷中的囈語、醫官低沉的安撫聲交織在一起。
她放輕腳步,掀開一處重傷營的帳簾。裡面躺滿了被繃帶包裹得如同木乃伊計程車兵,空氣渾濁。
她走到一個昏迷的年輕士兵榻前。那士兵在無意識的痛苦中抽搐,手臂上包紮的布條被滲出的黑血浸透。
蕭雪衣伸出手,想替他掖一下被角。
就在她的指尖即將觸碰到那溼冷布條的瞬間——
異變陡生!
那浸透布條、散發著妖氣侵蝕特有腥臭的黑紅色血液,如同活物般猛地一顫!緊接著,一滴粘稠的血珠違背重力地向上彈起,精準地、冰冷地,落在了蕭雪衣伸出的食指指尖!
嗤!
一股微弱卻極其陰寒、帶著強烈侵蝕意志的異力,如同毒針般試圖刺入她的面板!蕭雪衣眼神驟然一凝!指尖帝王紫氣本能地一閃而逝,瞬間將那滴汙血蒸發成虛無。
但就在汙血消失的剎那,在她白皙的指尖面板上,竟留下了一個由極細微的黑色血絲構成的、扭曲的妖文烙印:
【陛下欲棄傷殘士卒否?】
字跡猙獰,滿是惡毒的暗示與挑釁!彷彿黑暗中無聲的獰笑。
一股寒意,比九幽凰劫劍的寒氣更甚,瞬間從蕭雪衣的指尖蔓延至全身!她猛地抬頭,鳳眸之中冰霜風暴驟起,銳利如電的目光穿透營帳,像是要刺破這濃重的夜色,直抵關內那縱橫交錯的命脈深處!
幾乎在同一時刻。
鎮妖關地下,深達數十丈的古老“玄水暗渠”主脈樞紐。
水流在巨大的石砌涵洞中嘩嘩流淌,帶著地底特有的陰冷氣息。
這裡是全關數十萬軍民飲水、以及部分防禦法陣冷卻水的源頭。
三隻體型僅如老鼠般大小、通體覆蓋著滑膩黑鱗、長著鋒利口器和細長尾巴的“噬心妖”,正如同最靈巧的陰影,悄無聲息地沿著溼滑的渠壁爬行。它們口中叼著慘白色的“蝕髓妖貝”,綠豆大小的猩紅眼珠閃爍著殘忍的靈光,正接近一處水流湍急的匯流口。
只要將妖貝投入其中,毒質便將隨波逐流,散播至全關每一個角落。
它們沒有發現,在湍急的水流中,漂浮著一些極其細微、幾乎與水流融為一體的……幽藍色冰晶碎屑。
那是白日裡蕭雪衣擲劍鎮關時,凰劫劍散溢的極寒劍氣,在接觸水流後自然凝結的產物。
此刻,其中幾粒冰晶,正隨著水流,緩緩流向那三隻“噬心妖”所在的位置。
而在萬里之外,葬妖谷深處。
慘白的月光透過終年不散的薄霧,冷冷地灑在那九具懸浮於荒蕪祭壇之上、不斷滲出暗紅氣息的古老青銅棺槨上。棺蓋與棺體之間的縫隙,似乎比之前……又擴大了一線。
棺內,那乾枯手指的抽動幅度,也變得清晰可辨。
一聲聲低沉、模糊、滿是無盡怨毒與渴望的囈語,開始隱隱約約地在死寂的山谷中迴盪,如同來自九幽地獄的索魂之音:
“……蕭……氏……”
“……血債血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