圖拉克一把拽住了他的肩膀,兩人各自用力一掙,反倒是看起來更壯實的索雷託被拽了個趔趄,強行扯回了原地。“搞不清楚狀況的是你,蠢貨!”圖拉克低聲罵道,“你以為我為什麼能輕而易舉地聽到這些動靜,不管是霜牙、蠻刃還是別的什麼,他們早就不在乎克魯格不許內鬥的禁令了!說服不了克魯格,早幾分鐘告訴你又有什麼意義?”
“看清楚擺在我們面前的是什麼,是他媽的凱倫——整個格密爾南部唯一能接觸到的人類城市,他們一個月丟到下水溝裡的剩菜剩飯就能養活一個亞人部落整整三年,現在凱倫的內務官願意當內應,那幫古龍成功吸引了赫克托夫的注意力,最重要的是半個格密爾的亞人和混種今年都遭了雹災,夏天又染了瘟疫,剩下的至少有三分之一活不過這個冬天,所以他們才願意跟我們打這該死的一仗!”
“而我們呢,我們是什麼貨色?”他上前一步揪住索雷託的衣領,另一隻手砸了幾下自己的胸口,“我們是垃圾、渣滓、活在陰影裡的臭蟲!是聞到點殘羹冷炙就嗡嗡叫著飛過來的蒼蠅,是為了一塊帶血的腐肉就能狂吠著互相咬破腦袋的野狗!”
“形勢,大局?”圖拉克搡開索雷託,喉中發出嗬嗬的冷笑,“一個從戰場上逃下來的老混種,以為讀過幾本人類的史書,隔著十幾裡瞥見過幾位大人物就真的懂什麼天下大勢?他以為他能控制好這三千人的聯軍,事實上他連朔風,連你和我都控制不了!難道我們中軍裡就沒有想打凱倫想瘋了的人麼,我告訴你,全都是!只不過他們在克魯格拙劣地模仿了人類十幾年的‘軍紀’之下不敢出聲罷了!”
索雷託臉色一陣紅一陣白,聲音發澀道:“可克魯格說得也沒錯,我們要是敢當著古龍半神的面洗劫凱倫,很快就會迎來黃金王朝的報復,到時候我們能往哪跑?”
“我說過,我們等不到那時候的。”圖拉克面色冰冷道,“現在這支三千人的‘聯軍’就是三千條餓得瞳孔溢血的瘋狗,而克魯格、你還有我也不過就是這群野狗中比較強大的三隻罷了,我們可以再攔它們一夜,但到了明天干掉赫克托夫和凱倫的主力部隊之後,誰敢再攔在前面一秒,就會被尖牙和利爪撕成粉碎!”
“真到了黃金王朝發動報復的時候,我們就有多遠跑多遠,大不了你跟我一起渡海跑回凱丹,至於其他人——”他的疤臉上擠出一抹嘲諷而生硬的笑容,“填飽了肚子之後死在逃亡的路上,也比內訌死在凱倫城下更好不是麼?”
索雷託負著雙手來回踱步,愁眉緊鎖道:“可克魯格那邊怎麼辦,他不會答應的”
圖拉克沉默了許久,將佈滿老繭的手掌按在刀柄上道:“他已經老了,也快死了——早幾天也沒什麼不是麼?”
“你說什麼?”索雷託霍然轉過身來,一把扼住圖拉克的脖子,睚眥欲裂道。
“你聽的很清楚了,他今天死,或者大家明天一起死,”傭兵冷冷看著渾身顫抖的亞人將軍,“另外,下一個掌權的不是非你不可,我可以保證我的刀夠快,也能保證我找到的下一個混種或者亞人足夠聰明!”
不知過了多久,索雷託緩緩收回了冰冷的雙手,轉過身軀,聲音嘶啞道:“我知道了.”
同一時刻,在兩人的感知力都無法抵達的高空,一位英武而俊朗的少年漂浮在空中,灰白色的龍翼在他身後緩緩振動著,俯瞰著黑暗中發生的種種混亂、貪婪、取捨與掙扎,良久,只發出了一聲輕輕的嘆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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