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護法明面上的身份是光明之魂騎士團副團長的武裝扈從。
科研騎士團內部也不是鐵板一塊。據說在“構建之物”鎖死人類靈魂的舊時代,部分原始科研騎士們就在為了一點兒蠅頭小利,孜孜不倦尋找同行破綻。而在這樣一個自由的時代,科研騎士們面對更大的利益,自然會選擇更直截了當且高效的鬥爭手段。
武裝扈從在這個過程中扮演了重要角色。
嗯,確實,指使“工具”去刺殺其他科研騎士,會導致下命令的人失去庇護。但是,科研騎士有很多辦法“不被發現”。
用含糊的語言繞過去,事後解釋為“僕從理解錯了”是一個使用頻率較高的解釋。
而科研騎士又享有許多特殊待遇,一般的調查人員很難在騎士團內部得到支援。
很多一心科研、完全不想爭鬥的科研騎士,也不得不豢養武裝扈從,來保衛自身的安全。
某行為學與統計學領域的騎士團曾做過專項研究,調查“武裝扈從維持消耗佔比與科研騎士預期壽命”之間的關係。
完全不豢養武裝扈從的科研騎士,受封后五十年生存率甚至還不到百分之七十。
以基準人的自然壽命上限,以及現代的醫療水平來看,這是極不尋常的數字。這比過去壽命不足五十歲的人口比例還要高,高得多。
而每從自己管理的資源裡擠出百分之一用來培養武裝扈從,五十年生存率就會上升百分之零點八。但值得注意的是,一旦武裝扈從維持費用超過了自身管理資源的百分之十五,那麼這位正式騎士的封后五十年生存率反而會暴跌。
按照理論模型推測,一旦武裝扈從維持經費超過一定比例,這部分資源消耗就會大幅度影響科研騎士的行為模式,讓他變得更容易吸引俠客仇恨。
當然,這一項研究也遭到了不少批評。
有人指出,科研騎士身份提升、支配資源增加,那自然會產生“擠出一點資源養個武裝扈從”的想法。但是,這並不能代表武裝扈從真的發揮作用了。很多科研騎士長期待在騎士團駐地,武裝扈從根本沒有交戰記錄,只有訓練資料。這樣的武裝扈從跟“沒有”又有什麼差別?這終歸是統計學的把戲。
有學者發文抨擊,稱該專案組甚至都不敢放出“無武裝扈從騎士封后百年生存率”就是明證。封后一百五十年或兩百年的資料很難統計,但是封后百年資料的樣本量應該是足夠的。他猜測,在這個階段,資料一定跟該騎士團總結的模型對不上。
但不管部分科研騎士怎麼批評,騎士團內部主流都認為,這就是“科研騎士應該有武裝扈從”的科學依據。
而六龍教又針對這一現象,提供了一項福利——很多人只需要付出很少的資源,就能擁有強大的護教眾登記為武裝扈從。
絕大部分科研騎士的武裝扈從從沒有交手記錄,許多科研騎士也就是需要登記一個“有”來充門面。而六龍教的好手作為六龍教科研騎士們共享的武裝扈從,也可以很好地解決“賬本”的問題。
現在火星不太平,很多地方都有ai異動的訊息,前些日子還有俠客起事,到處都亂作一團。
但是提護法現在非常幸福。他終於獲取了好友志護法的部分記憶,從一個完全不一樣的角度審視“武學”。他沉迷於自我鍛鍊,完全不想理會外界。
但這一次,他在扈從訓練場地遇到了意料之外的人。
“教主?”提護法的聲音有些遲疑。
燈光與陰影交界處,六龍教教主向山緩慢轉過身來:“提護法,現在教裡需要你。”
“為了飛昇……”提護法觀想深呼吸,“教主,您說吧。”
他沒有半分猶豫。
教主把他塞進了認知提升的研究專案裡,藉助“研究”的名義,從天人道伺服器裡提取了志護法的武道記憶。對於提護法來說,教主的這份“認可”就足夠他赴湯蹈火。
“鎮魂法王失聯了。”向山輕輕嘆息:“很糟糕。鎮魂法王失聯八日。而他最後一次報告中提到,他要前往孤牢騎士團——那裡也正是第五武神再一次出現的地方。”
“什麼!?”
有那麼一瞬間,提護法以為自己中蠱了。
這些符號組合……排列在一起是那樣陌生。
“你居然不知道?”教主向山看了看提護法,然後搖頭:“武痴到這種程度有點過分了吧?算了……”
向山共享了一個壓縮包:“這就是這段時間我收到的全部情報,邊走邊整理吧。”
提護法亦步亦趨跟在教主後面。
兩人就這樣穿過了幾處廳堂。在公共空間之內,有好幾撥科研騎士正在激烈的辯論。提護法只覺得吵鬧,低著頭繞路。他明面上的身份是武裝扈從,沒有理由呆在這裡。
反倒是教主向山,站在那裡稍微聽了一下。他搖頭感慨:“就這麼會功夫,就連ai賦權主義者都出來了啊。”
ai賦權主義者,期望賦予ai等同人類身份的人類。現今可考證的歷史之中,最著名的ai賦權主義者,自然就是武祖向山——只是武祖向山從沒遇到過符合他心中“人類”標準的ai。
只是科研騎士們說這些話,未免有些好笑了。科研騎士對“人”這個概念的尊重或許有,但很有限。
一群人都不知道“人權”是什麼的人,嚷嚷著要賦予ai有限人權……
“這是一個機會!我們長久以來的工作終於獲得了成果!ai實現了進化……”
科研騎士還在大聲宣講。
向山搖頭。
不過是聽到風聲,說些或許會讓自己得利的話罷了。
再看另一處……
主張幫助部分有逃亡傾向的ai實現逃亡目標,然後再在斷網前提下安排武裝扈從進行捕捉,看看那些ai會不會在自然狀態下產生新的變化……
倒是有點意思。
ai、ai、ai……
所有科研騎士都在討論這個話題。
提護法依舊低著頭繞過人群。看著下屬這個樣子,向山有些嘆息。儘管鎮魂法王現在也只關心延壽的事情,好讓自己成功活到飛昇之日,但鎮魂法王也會關注周圍的風吹草動。
——往好處想,武痴或許才能更快適應變化……
在電梯裡,提護法有些詫異地問道:“這根本不合理吧?第五武神當初是被俘虜的,他怎麼可能保持完好?就算官府的那些白痴讓他保留了思維能力,他也不可能毫髮無傷……”
“事實就是,鎮魂法王都敵不過他,甚至沒有人在孤牢騎士團外部觀察到交手的動靜。”教主向山有些煩躁:“一瞬間結束戰鬥?還是被死死壓制了?神速王做得到這些嗎?第五武神到底有多強?完全無法想象。”
“鎮魂法王……會不會選擇叛教了?”提護法說出了最合理的猜測。
“鎮魂法王最強的裝備全都在各地的武庫之中,沒有接到任何運輸指令。”向山搖頭,“鎮魂法王不是蠢貨。如果他真的決定叛教,一定會帶上自己的裝備。按照我對他的瞭解,他一旦決定鎖定了目標,就一定會全力以赴。而現在的他,對‘生命延續’與‘飛昇’的熱忱是不可動搖的。”
——當然,還有對“向山”的情誼。
教主向山在心中補上了一句。
第五武神或許也能提供“向山的友誼”,但恐怕沒辦法提供六龍教所提供的飛昇之路。
他刻意引導了辛格霍斯特的執念。人確實是會變的,但很難在短時間內面目全非,至少一些無關“性情”的“素養”會得到保留。
鎮魂法王如果真的背叛了六龍教,那就應該會做出最正確的決策。
並且,鎮魂法王也是真的相信,“飛昇”是一條正路。
“第五武神就算在巔峰期都做不到這一點。無法理解。他被俘虜之後究竟被投入了什麼強化實驗?官府怎麼敢給被俘虜的武神上強化改造實驗的?”
教主搖頭,百思不得其解。
很快,兩人就走到了目的地,騎士團駐地的超高層,血緣祝福騎士團團長呂刻俄斯gx正在那裡等待。提護法有些驚疑不定,他依稀記得,這位團長是來這裡掛單開交流會的。
教主用鐳射通訊快速傳遞給他一個檔案。
是提護法自己的記憶檔案。
這一瞬間,提護法就想起來了。
騎士團團長不過是呂刻俄斯gx教外的身份。
他在六龍教內的稱呼則是……
天車左使。
“呂刻俄斯”是太陽神阿波羅的別名之一,而“天車”則來自於中原上古羲和載日的神話,屬於把謎底放在謎面上的直白操作。
如果對六龍教調查仔細一點,那基本瞞不過去的做法。
血緣祝福騎士團日常專案之中,還包括了“捕捉俠客,確定俠客方改造技術”的部分。呂刻俄斯gx亦是一重天武者——這在科研騎士之中可謂驚世駭俗了。一個團長,帶頭去做田野調查,其實是很合理的事情。呂刻俄斯gx擁有在任何時間前往任何地點的權利。他最適合作為“聯絡人”來串聯六龍教的眾多勢力了。
六龍右使據說是教主秘密培養,與教外勢力幾乎沒有聯絡,只對教主一個人負責。除開聖姑與左使之外,幾乎沒人見過那位神秘的殺手。
“左使與教主居然同時出現?”提護法很是驚訝:“難道說……時局真的嚴重到了這種地步?”
呂刻俄斯gx義眼散發的光色都變了:“教主,提護法這樣未免也過於……”
“沒辦法。提護法難以獨當一面,但是卻是可靠的戰力。鎮魂法王失聯之後,我們可以直接調遣的高戰力個體已經不多了。”
提護法思忖片刻,搖頭道:“我大抵是不如鎮魂法王的。”
“你知道我為什麼把你安插在光明之魂?”向山道,“這裡進行著大業最關鍵的要素……不過現在,先讓我們來檢驗一下你的水平。”
教主拍了拍手。通向這個房間的另一處電梯啟動。數十秒後,一名武者從裡面走了出來。
“夢雙護法,提護法,你們二人以純粹招數的形式進行交手。”向山將一個箱子踢向提護法。
提護法將箱子開啟,裡面竟是二十八根磁鏈武裝。
提護法默默將這些武裝插入介面,打量那位。他記得這位明面上的身份也是光明之魂騎士團的武裝扈從,以前照過面。
但他還是第一次知道,這位也是六龍教的護法。
夢雙護法並沒有偷襲,因為這次說好只比純粹技法。
能源輸出的瞬間,四根磁鏈武裝如同靈蛇一般昂首抬起,指向對手。
夢雙護法則是擺開拳架。機甲鋼拳,世間最為平凡的武學,第一個成體系的賽博格之武。十個武者之中至少有八個懂,下至武館學徒,上至神速王,基本都能使出一套。
而以提護法的眼光來看,夢雙護法的拳腳實在是……
稀鬆平常。
完全對不上教主那鄭重的介紹。
磁鏈武器橫掃直刺,與拳腳對撞二十餘輪。提護法已然確認,夢雙護法武功平平。
“強大的武者,可以把最粗淺的武功打出最精彩的聲色。”提護法道,“至於你,兄弟,你還遠遠不夠……”
提護法資訊尚在傳輸的那一剎那,新的風聲突然衝入戰場,兇惡的動靜攪散了提護法內心的預測。
一個與夢雙護法別無二致的義體跳入場中。
提護法停手,卻看向教主。
“這裡雖然是兩具義體,卻只有夢雙護法一個。第十二武神也是操控一具副機與神速王酣戰的。”向山攤手,“接著打便是。”
兩個夢雙護法,拳腳風格略有差異。雖然單機的拳腳是一般平庸,但是卻增加了太多的戰術選擇。
提護法心中冷笑。
戰陣軍武?你可知道,我新近學會的罡炁武學,正是戰陣的剋星!
一念之間,金屬氣溶膠展開,又被提護法身體各處的磁力發生器俘獲、磁化,在三維空間之中幻化為靈蛇一般的形狀。
“蛇”在戰場之中穿插、切割,阻礙兩具義體之間的電子訊號或鐳射訊號。
銀色的武器瀰漫,拳腳交擊之聲越來越密集,卻又在某一瞬之後戛然而止。
迷霧逐漸散去。提護法居然被夢雙護法的兩具義體施展擒拿手法壓下,雙臂與一腿被鎖住。
磁鏈武器大部分都被夢雙護法的兵器限制住,只有三根纏繞上了夢雙護法兩邊義體的脖子。
但提護法卻沒有進一步動作。他很清楚,自己輸了。
如果要見生死的話,夢雙護法會更快。
他看向夢雙護法,道:“你壓根不需要兩具義體之間的訊號……兩具義體都有意識。是人格覆面嗎?”
“不,另一種技術。”向山搖頭,“你知道裂腦人嗎?”
裂腦人,因為大腦病變而需要切除胼胝體的人。在舊時代時,就有一系列相關研究。
有研究者做過實驗,當物體僅被放入裂腦人左手時,志願者無法用語言說出物體名稱——因為左手連線著右腦,左腦的語言中樞沒有接受到訊號。
但是,志願者卻往往能夠用左手正確書寫那物品的名稱——哪怕他的表層意識堅稱自己左手什麼都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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