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吧。”……
鹿鳴街,一家門戶樸素、沒有石獅子的府邸。
謝令姜一身颯爽男裝,自然推門而入,輕車熟路的穿過曲折迴廊與各種雅緻庭園,不過,在經過某座花園的靜謐亭子時,恰好瞥到了一道熟悉的倩影。
“蘇妹妹在看什麼呢?”
蘇裹兒眉間畫著溼紅的梅花妝,倚坐在廊下,吹著和暢晚風,開卷讀書,旁邊的包子臉侍女舉著燈籠給她照光。
“陶淵明的詩。”頭也不抬。
“陶淵明?”
“嗯。”
“唔,我記得此人好像是東晉時的名士,對了,他是不是幾百年前,還在本縣做過縣令,多少天來著……”
“八十一天,後來辭官了。”如數家珍。
“對,好像聽大師兄提過。”
本來只是敷衍的蘇裹兒忽然掩卷,問:“姐姐出身江左書香望族,龍城縣也算是江左,陳郡謝氏百年來可有收藏此人散落的詩篇?”
“陶淵明的詩篇嗎?”
廊下夜讀、氣質清冷孤傲的絕色女郎忽挺直纖細腰肢,微微前傾,凝視她道:
“對,比如說一篇叫……歸去來兮辭的小賦?”
謝令姜仔細想了想,搖搖頭:
“我幼時挺喜歡詩詞,家中那座柳絮閣裡一些孤本詩集經常翻,但記憶裡應該沒見過這篇歸去來兮辭。蘇妹妹怎麼突然對這個感興趣了?”
蘇裹兒被燈火倒映的明亮眸子黯了些。
她沒回答,轉而隨口問了嘴:“謝姐姐瞧著挺開心的,可是有什麼喜事?”
哪曾想,正好戳到謝令姜聊天的癢點。
這位謝氏貴女也沒在意蘇裹兒轉移話題,淺笑著將今日大師兄的所作所為一一道了出來,最後還不忘補一句:“今夜養足精神,明日抄家去咯。”
蘇裹兒聽到前面年輕縣令那些佈局時,不禁去看了眼縣衙方向,頗感意外,默默反思起某些事情來……
不過,在聽到謝令姜最後那句興致勃勃的話後,她抬眸上眺一眼這位謝姐姐,輕輕搖頭。
蘇裹兒重新垂眸,開卷讀書。
謝令姜微聚娥眉,“蘇妹妹搖頭是什麼意思?”
“沒什麼意思,只是……”蘇裹兒輕聲道:“謝姐姐最近還是小心些為妙,另外,少外出。”
“為何?”
廊下的梅花妝女郎盡力委婉道:“強龍一般壓不過地頭蛇的。姐姐知道為什麼嗎?”
“說。”
“因為傲慢。”
謝令姜語氣冷冷:“蘇妹妹還好意思說別人傲慢。”
“不一樣。”
“就一樣。”
“傲慢也是有區別的。比如,我對柳氏會傲,但不會慢。”
“所以你不是師兄。”
謝令姜搖搖頭,“師兄只做堂堂正正之事,因為公道只能堂堂正正的取,若是一朝握權,就不由分說抄人全家,那這與惡霸劣紳又有何區別?不過是高一層次的惡霸劣紳罷了,偽裝成公道。”
“你師兄這個公道,真是傲慢。”
“以力假仁者霸,以德行仁者王。”這位戴冠佩劍的男裝女郎,昂首扶劍:“這不是傲慢,師兄這是王道。而蘇妹妹你,是霸道。”
“師兄一定壓你。”她篤定。
“王道也得有命王才行,這世上再也沒有哪家比我們更能體會成王敗寇四個字了。”
蘇裹兒輕喃,固執搖搖頭:“反正謝姐姐這幾日還是少外出,這幾日可以多陪陪我阿孃……”
她話還沒說完,便發現身前的這位謝氏貴女人不見了,抬頭循著彩綬好奇的目光望去:只見似是回來休息的謝令姜,果斷原路返回,又外出了……
蘇裹兒回頭道:“謝姐姐比阿兄還倔。”
“……”彩綬。
其實小姐你也一樣啊。
來了,擊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