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句“該下山了”,令歐陽戎安靜下來。
他當初是和黃萱說過這一句話,還有另一句話,是在臨別前送的。
歐陽戎感受到黃萱的目光,一旁的方勝男也在看著他。
坐在小道姑肩膀上的妙思,來回甩腿,眼神餘光瞅著這邊,有意無意的嘀咕一句:
“古人說的好啊,平靜的水面,培養不出優秀的水手;好的弓箭手,都是箭矢喂出來的。”
聲音不大不小,剛好落入屋內眾人耳中。
歐陽戎板臉,看了眼她,突然朝小墨靜道:
“古人還說,初出牛犢不怕虎,長出角來反怕狼。”
妙思頓時,瞪眼道:
“那、那古人還說,虎豹之子,雖未成文,已有食牛之氣呢。”
歐陽戎沒興趣拌嘴,恢復安靜
方勝男差不多看明白了場上的情況,嘗試著幫忙說話:
“歐陽公子,小仙姑本事高強,性子也沉穩,這一路護送我們姐倆,也是有賴與她,不然說不得路上要出啥事……”
歐陽戎看了眼她。
方勝男閉上了嘴巴,主動走去桌邊,倒一杯茶,張羅道:
“哈哈,歐陽公子,小仙姑,你們渴了沒,來,喝杯茶。”
黃萱沒說話,還是望著歐陽戎。
歐陽戎也沒回應,此刻的他,認真的看了看面前大不一樣的道袍少女。
真的和以前那個紅棉襖小姑娘大不一樣了。
歐陽戎突然移開目光,擺了擺手:
“不渴,時間也不早了,先休息吧,明早一起吃個飯。”
歐陽戎背朝二女,朝門口走去:
“我去秀髮屋裡睡,他在隔壁是吧。”
方勝男剛端起茶杯,準備遞給歐陽戎,此刻有些愣住,看著已經開門走人的俊朗青年背影。
這時,一直安靜不語的黃萱,主動上前。
“方姑娘,貧道來。”
她輕輕的接過了方勝男手中的茶杯,跟出門去,等來到隔壁屋子時,歐陽戎已經進屋,動靜似是弄醒了秀髮。
只見漆黑的床榻邊,光頭小沙彌已經下床,有些迷糊的撓頭,望著深夜降臨、來擠一擠的俊朗青年。
“明……明府?”
秀髮反覆揉眼,有些不敢相信:
“您、您怎麼大半夜來了,貧僧該不會是在做夢吧……”
歐陽戎搖頭:
“沒夢,抱歉來晚了點,你先繼續睡吧,我去洗把臉,剛剛和方姑娘她們聊完,一起擠擠,有話明日再說。”
“哦哦。”
秀髮十分乖巧的回到床上,抱緊被褥,這模樣整的和個小受似的。
不過他也有些好奇的看著後面一起跟進門的冷清小道姑,忍不住道:
“黃小仙姑,你這……要不我換個房間吧,這間給你們……”
話還沒說完,歐陽戎已經把床簾放了下來,隔絕了他。
歐陽戎沒看安靜跟隨的黃萱,擼起袖子,去水盆邊洗了把臉。
黃萱把熱茶放在桌上,轉頭看了看他背影。
歐陽戎背身之際,聽到後方傳來些二女的交談聲
“不,本仙姑才不和他一起睡呢,走吧,去你那兒,好久不見,咱們好好叨叨……還有,這傢伙就是個控制狂,管人管的這麼嚴……”
妙思的不滿嘀咕聲傳來:
“你說,他是你的誰呀,哼,管不著你的,小萱,你別理他,也別這麼聽話,你想來就來,他還能攔不成,反正別怕他……”
黃萱默不作聲。
歐陽戎洗完臉,突然轉身,走到桌邊。
坐在她肩膀上的妙思頓時閉嘴了,裝作無事的東張西望。
歐陽戎看向黃萱,平靜眼神,似是在問還有何事。
黃萱垂眸,在袖中摸了摸,少頃,掏出一沓書卷,放在桌上,這才轉身,走向門口。
“恩公好好休息,明早一起吃些早膳,這客棧的粥飯不錯,比山上的香稠些,和咱們潯陽那邊的一樣,恩公會喜歡的。”
歐陽戎微微皺眉,目送小道姑背影離開。
妙思也跟去了那邊。
歐陽戎知道,小墨精是怕明天他真的把黃萱趕走了,趕回了山門,就再也見不到了,又是一段離別,所以格外的依依不捨,今夜估計也會說不少話。
說起來,她們一女一精分開,已經兩三年了,雖然對妙思來說,這跨度很短,但對黃萱來說,卻不一樣,下次見面,說不得又是一番人世變換。
女仙大人的嘴巴雖然毒,但偶爾的做法卻是蠻暖心。
歐陽戎走到桌邊,拿起桌上東西看了眼,有些沉默。
是一迭捲起來的書卷,他拿起最上面一本,看了眼,上面寫滿了註釋筆跡。
下方所有書卷皆是如此,有不少書的書頁已經被翻爛,也不知道書主人是看了又看多少遍。
藉著火摺子,歐陽戎低頭翻了翻,依稀記起了這一迭書……好像是當初在潯陽分別前,小師妹送給她的儒經,小師妹希望黃萱趁著年紀小,多讀讀聖賢書,哪怕是去做了上清道士。
歐陽戎突然想起了一句黃萱今晚都沒有提過的話,他曾送給她的兩句話之一。
這一句話,也是他臨別之際,看見小師妹送她的這迭書時,指著它們,鄭重的說的:
“小萱,覺可以少睡,飯可以少吃,書不可以少讀,哪怕當了道士……”
……
翌日,早。
秀髮醒來時,發現身邊的明府消失不見,轉頭一看,明府已經起床了。
屋內窗戶不知何時被開啟,俊朗青年正坐在桌邊,手邊放了一枚青銅面具,沒有戴,他手肘抵著桌沿,似是低頭翻閱些什麼。
小沙彌有些好奇,起床後,先洗漱一番後,然後悄悄走去打量。
卻見明府手中,捧著一本寫滿娟秀字型的書卷,在低頭觀摩,他手裡捏著一支筆,不時的提筆去修改些什麼,側臉有些細緻認真……
秀髮看見,除了他手裡這本書外,桌上還放著不少類似的書,上面也是寫滿了娟秀字型的註解,不過有幾本好像明府親筆批註過。
秀髮撓了撓沒有秀髮的腦袋,有些奇怪。
但卻乖巧的放輕呼吸,不敢上前去打擾。
歐陽戎頭不抬的開口:“秀髮大師早。”
聽到這個稱呼,秀髮有些紅臉,轉移話題道:
“明府是何時醒的,怎麼起這麼早,昨夜這麼晚過來睡。”
歐陽戎不答,似是隨口說:“大師正是長身體的年齡,多睡會。”
秀髮有些小尷尬:
“明府別打趣貧僧了,那是方施主她們誤會了,我只給她們看了下手相,提了幾嘴,她們挺相信的,就這麼喊了,欸……明府你是知道貧僧的,貧僧就一師父面前的跟班,算哪門子大師,師父才是護國高僧哩。”
歐陽戎像是笑了下:“都是高僧,不衝突。”
只見他頭也不抬,又說了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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