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毅兒在調閱錢銅和鄒他的卷宗。”
“還讓裴寂派人繪製錢銅轄地的地輿圖,說是要製作沙盤,沙盤是何物?”
“我剛罰完姒青,他就把人領了回來,成何體統!”
嚴府後宅,嚴白虎揹負雙手,在屋內走來走去,臉上的鬍鬚隨著說話不斷顫動。
徐瑛跪坐在席榻上,手裡拿著一卷糧秣賬冊,正在仔細觀看,忽然皺眉道:“你能不能別轉了,轉得我頭暈。等毅兒來了,你問問他不就是了。”
“我總覺得毅兒最近變化很大。”嚴白虎壓低聲音問道:“夫人有沒有這種感覺?”
徐瑛瞪了他一眼:“兒子長大了,知事了,有什麼不好?難不成要像以前那樣,你才高興?”
這時,嚴毅從屋外走了過來,嚴徐二人連忙噤聲。
嚴毅裝作沒有聽見二人所說,輕咳一聲,說道:“父親,母親,明日我要出城招募兩曲輜重兵。若是有所耽擱,便在城外住上一夜,隔日再回。”
嚴白虎頓時就把姒青和卷宗之事拋到了一邊,兩道濃眉擰在一起:“軍中自有役民和軍奴運送糧秣器械,招募作甚?”
一個月相處下來,嚴毅基本上已經摸清了嚴白虎的脾氣,有徐瑛在場,這廝就是個懼內的莽漢而已。
他早已想好說辭,當即道:“民夫和軍奴毫無戰力,敵軍一來,立時潰散。與其分兵保護糧道,不如招募青壯加以訓練,使其運送輜重,可以有效防止敵軍襲糧。另外,如此多的流民湧入烏程,如果聚眾鬧事,也是隱患,如果能將其中的精悍之民招募入軍,隱患自然也就消除了。”
嚴白虎有心駁斥,卻又覺得有幾分道理,半晌才憋出一句:“那些冗餘的軍奴,難不成要白白養著?”
“父親可以把縣裡的荒地分給這些軍奴,讓他們種地納糧。”
嚴白虎搖頭道:“哪裡有多餘的糧種和耕牛給他們?”
“父親可以找縣裡那些豪族‘借’,這些人跟著父親得了權力,總要出點力才行。”嚴毅皺了皺眉:“不德不法的勾當,這些豪族、富戶可沒少幹,需要時不時地敲打一下。”
嚴白虎悶聲道:“多出來的軍糧和犒賞又如何解決?”
“兵在精,不在多。依我所見,父親軍中那些不遵軍紀、冒領犒賞、軍糧的蠹蟲,也該清理了。”嚴毅不想再和嚴白虎磨嘴皮子,朝徐瑛微微一笑:“母親以為如何?”
徐瑛放下賬冊,瞥了一眼嚴白虎:“比你爹有見識。”
嚴白虎頓時敗下陣來,氣呼呼地離開了。
屋內只剩母子二人,嚴毅便將墜馬一事與徐瑛說了。
徐瑛柳眉倒豎,猶如一隻被激怒的母老虎,眼中射出寒光:“等我先查清楚,誰敢害我兒子,我要他五馬分屍!”
嚴毅有些擔憂地道:“若是這件事和叔父有關,又該如何?”
徐瑛冷哼一聲:“嚴輿是你父親養大的,說是半個爹也差不多了,給他十個膽,也不敢做出這種事來,多半是他那個蠢兒子受了什麼人的蠱惑。”
嚴毅接著問道:“若殺嚴雍,叔父那邊如何交待?”
徐瑛冷笑道:“他又不只這一個兒子,殺便殺了!嚴輿應該慶幸他不止一個兒子,否則連你父親也不會輕易放過他。”
嚴毅心裡頓時就有底了,原本他還擔心這件事坐實後,會在嚴氏內部造成動盪,但從徐瑛的語氣來看,嚴白虎應該能輕鬆掌控局面。
徐瑛目光轉向嚴毅,柔聲道:“明日出城時,記得多帶些護衛。娘就你這一個兒子,不盼你大富大貴,只盼你平安無事。當年你外祖父身居兩千石高官,權位顯赫,還不是一夜之間煙消雲散?你父親雖有些基業,但其中兇險,也只有我們自己清楚,娘能保護你一時,不能保護你一世,以後的路,終歸要靠你自己走,好在你越來越懂事,娘也比較放心了。”
徐瑛的話讓嚴毅心裡一陣感動,從小到大,還從來沒有人如此關心他。
眼前這個不再年輕的女人,已然在他心裡留下了烙印,和他期許中的母親形象重迭起來。
嚴毅忽然慶幸來到了這個世界,這裡不但賦予了他新生,也給予了他精神上的慰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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