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曆明君

第32章 擦拳磨掌,你來我往

雖說刑案向來由刑部負責,但這不是涉及到官老爺們嘛,多少還是都察院管用些,反正都是高拱的地盤。朱希孝面色古怪:“是向咱們錦衣衛出首的。”

朱翊鈞一怔:“錦衣衛?”

朱希孝這才解釋一番。

原來那太監本打算去都察院出首的,結果東廠的人不知哪裡得了風聲,四處追索。

太監連宮門都還沒出得去。

避無可避,無奈之下,只得跑到錦衣衛喊冤,尋求庇護也順勢把錦衣衛捲了進來。

朱翊鈞聽罷,饒有興致問道:“那成國公準備怎麼做?”

估計朱希忠快被氣死了。

眼下內外打架,錦衣衛莫名其妙躺著中槍,怕是也在猶豫怎麼處理這個燙手山芋。

朱希孝低下頭:“微臣此來,正是向陛下請示。”

“是送去都察院,還是放回宮裡……”

這是問幫馮保還是幫高拱。

既然已經下注了,就萬萬沒有三心二意的道理,尤其是勳貴這種不值錢的。

總之就是一句話。

在皇帝還靠譜的時候,皇帝說怎麼做,我就怎麼做。

朱翊鈞繼續翻看著賀表,聞言淡淡一笑。

比起自我意識強烈的文官,還是勳貴明事理多了。

既然有這份態度,他也不吝指教:“都不,伱去安排,給陳善言‘恰好’接手,看看他會怎麼做。”

陳善言是陳太后的兄長,錦衣衛千戶,如此,相當於是給陳皇后知道了。

可謂春風化雨,雁過無痕。

朱希孝愣了愣,脫口而出道:“陛下不是……”

朱翊鈞合上賀表,面無表情:“朕不是什麼?”

朱希孝連忙閉嘴。

按照他兄長的猜測,這位聖君應該是有意拔除馮保才對,這時候不落井下石,把人送到都察院那裡。

怎麼安排個不相干的來接手?

可這些都是猜測,不能放在明面上說。

否則一個揣摩聖心的罪名逃不了。

他支支吾吾,一時說不出話來。

朱翊鈞見狀,搖了搖頭,帶著嘆息道:“朱卿,論語云,唯上知與下愚不移。”

“你學不來成國公,不妨多學學蔣克謙。”

他這樣安排,只是因為,方才他突然發現,自己以往都漏算了這位陳太后的立場。

這位作為正宮,一直像個隱身人一樣,以至於眾人都無視了她。

如今有個機會試探一下,豈能放過。

他倒要看看,是陳洪自作主張,還是陳太后的意思。

這些話自然不足為外人道也。

可憐朱希孝既沒有揣摩聖意的才智,也沒有悶頭做事的氣性,一幅不上不下的樣子。

也看在總歸是天使輪投資的份上,他難得敲打一句。

朱希孝沒聽明白聖上話中所指,卻也知道不是好話,登時心亂如麻。

連忙下拜認罪:“臣知罪!”

朱翊鈞沒有追究的意思,朱希孝聽不聽得進去,是他自己的事。

擺了擺手:“去吧。”

朱希孝滿頭大汗,心事重重地退了出去。

朱翊鈞抬頭看了一眼,收回目光,又低下頭繼續看賀表。

賀表雖然空洞無物,但有沒有用心寫還是看得出來的。

有這個態度的不一定忠君,但連態度都沒有的,那必然要被邊緣化。

朱翊鈞大概看看內容,就能心裡有數。

譬如高儀的賀表尤為赤誠,讓人動容,朱希忠的賀表也是用心了。

像那張居正的賀表,文采斐然,但顯然不太走心。

高拱就更不用說了,敷衍至極。

除了這些人,還有其餘數百份賀表。

這兩日抽空逐一翻看,到現在才看了一半。

餘有丁?朱翊鈞又拿起一本,大致翻了翻,嗯,彩虹屁拍得很不錯。

又翻開另一本,陳棟?對自己的期望這麼高?

申時行,嘖,這傢伙不像三十歲,倒像五十歲了。

朱翊鈞一本本看過去,在心中將這些人分門別類。

王錫爵?南直隸的賀表也到了?南京刑部主事,李贄!?

朱翊鈞精神一振,默默將此人的賀表放在一側,算是提醒自己。

眼下還不急,得等到開經筵後,才用得上此人——大明朝,要有自己的儒學。

想到此處,他乾脆在心中整理起來,日後要關照的人物。

泰州學派、李贄、程大位、海瑞、戚繼光、呂坤……

恰在這時,張宏步子靜悄悄地走了進來。

見皇帝在觀覽賀表,輕輕喚了一聲:“萬歲爺。”

朱翊鈞抬頭,看了一眼張宏。

搶先開口道:“這賀表,都收上來了嗎?”

張宏本來有事彙報,話到嘴邊嚥了下去,轉而回道:“萬歲爺,賀表昨日就上齊了。”

朱翊鈞皺眉:“鄭王朱厚烷呢?”

朱厚烷這窮親戚不是重點,重點是他那寶貝兒子,自己可有大用處。

張宏聽到問話,猶豫道:“萬歲爺,鄭王當初獲罪於世宗皇帝,削爵後一直比較內斂……”

內斂,就是不愛理人的意思了,不愛搭理的人中當然也包括皇帝,或者說,特指的皇帝。

朱翊鈞當然聽懂了,怔了一下:“心懷怨懟到現在?我皇考不是復了他的王爵之位嗎?”

張宏不敢接這話,否則就是個離間皇室的罪名。

一切盡在不言中。

朱翊鈞擺了擺手:“行了,我知道了,容後再說吧。大伴有什麼事?”

張宏低眉順眼問道:“萬歲爺,高閣老下午就休沐了,讓您這幾日好生溫習課業。”

朱翊鈞點了點頭,沒應聲。

高儀休沐,明日一早張居正離京視山陵,內閣終於只剩高拱獨斷,烈度只怕又要升級了。

張宏繼續道:“還有,那兩名言官,明日就要彈劾楊博、張四維,問是直接給陛下,還是按例上奏。”

這可不是簡單的形式。

要是真繞過內閣把奏疏直接送到御前,那就代表著,已經有朝官認可了新帝處置政事的能力。

換句話說,這是支援少帝親政的訊號。

此例一開,朝堂上立馬就要掀起一輪腥風血雨。

朱翊鈞搖了搖頭,這才哪兒到哪兒,現在可不是時候。

他開口道:“廷議上彈劾就可。”

節外生枝就不必了。

況且也不需要弄出多大動靜,只需要束縛住楊博和張四維的手腳,讓他們上奏陳辯,自顧不暇便可以了。

張宏應了一聲,又小心翼翼道:“萬歲爺,還有一事,就在此時,午門之外,有一御史跪奏。”

朱翊鈞一愣,立刻反應過來:“跪奏?彈劾馮保?”

張宏點了點頭:“是廣東道御史張守約,說……”

他頓了頓,一邊回憶一邊學起來:“國朝成例,言官不因言獲罪,如今竟被挾私抱怨。”

“區區閹豎,仗東廠之勢,捆束御史,縱馬過街,豈有此理!”

“尤其司禮監掌印之身,豈可再兼東廠之職?”

“有違祖宗成法,乃是禍亂之始。”

張宏神態動作拿捏得極其到位,宛如御史上身一般。

朱翊鈞聽罷,站了起來,來回踱步。

這可是戳到馮保死穴了。

以前馮保身份不清不楚,也就罷了。

如今既然下了明旨,那馮保還兼任著東廠職司,就有問題了。

李太后再大,也不一定能頂得住文臣抱團,拿出“祖制”這頂大帽子。

所謂祖制,不論其再怎麼奇怪,再怎麼可笑,只要是共同意志的具現化,那麼它帶來的壓力,就是現實的,是切身的,沒人能夠忽視。

這與他前世主管的口子,遇到那些荒謬的輿情一樣,想笑都笑不出來,哪怕沒錯,也只能捏著鼻子先通稿認錯再說。

高拱積年首輔,出手自然不簡單。

說不得故意在此處等著呢,難怪殿上接旨接得這麼爽快。

這些老薑,沒一個好惹。

也不枉自己這幾日天天勸李太后,為朝局穩定計,不到萬不得已,不要直接罷黜首輔,待他蹦躂幾天,自請致仕就好。

不過……既然高拱都做到這份上,他也不能閒著。

朱翊鈞大手一揮:“走,隨我去給母后問安,路上細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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