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曆明君

第231章 膏唇岐舌,公無渡河

“何大俠的問,某業已應對了。”

葛成一席話出口後,便從容坐在門檻上,不再言語。

但他喘口氣的功夫,自有人見縫插針。

“葛將軍不惜將殺官大罪宣之於口,來為外人質疑做個回應,何大俠,你難道就不敢直面清丈弊政下的哀鴻遍野麼?”

“何心隱,談不攏就儘快滾蛋,我等還能饒你一命!”

隨著葛成明晃晃擺出與官府為敵的立場,場中的喝問立刻氣勢洶洶了起來。

幾名骨幹七嘴八舌,劈頭蓋臉朝何心隱招呼過去。

而葛成這一次,也沒有再替何心隱解圍,只是靜靜等著何心隱的反應。

何心隱這次自然再不能顧左右而言他。

他目光掃過,場中諸人,或翹首質問,或交頭接耳,或畏縮埋頭。

此時,所有目光都匯聚到他身上。

何心隱毫不避諱地對上這些視線。

恍惚間,與他這多年以前,首次開壇講道時如出一轍——不滿中帶著期待,期待中帶著質疑,質疑中暗藏著對自身處境的無限迷茫。

何心隱下意識地拍了數下院沿上有些年頭的雕欄。

“肅靜!”

師道威嚴向來是刻骨銘心,一聲肅靜,竟在赤民堆裡鎮住了場子。

“老夫來為葛將軍,以及諸多鄉里鄉親,做個應對。”

應對自然是真應對。

在確定葛成有心和談之後,何心隱當即決意拋開陰謀詭計,不玩儒俠權術,真真切切為百姓陳說一場清丈利弊。

這是尋道的好時機。

得君行道的路,在諫言皇帝后,反而被皇帝駁斥得體無完膚——皇帝自戀無比地宣稱,他固然能做個好皇帝,卻不是誰都可以,得君行道?等閒可沒有救世主。

道途自然不能憑空臆想,只能隨著先賢所行的痕跡繼續前行。

“得君行道”走不通,便要“覺民行道”,這是泰州學派的宗旨,派人各人的方向有所不同。

眼下就是一個實踐的恰當時機。

他想看看,赤民到底能不能辨明是非,權衡利害。

他想試試,自己在高談闊論之外,切中利害之時,還會不會被奉為經典。

覺民。

行道。

與其說是談判,不如說,這是一場另類的行道。

何心隱心中思緒萬千,目中無人地眺望遠空,緩緩開口:“諸位想必都在心底質問老夫,大戶棄耕,豪商罷市,機工販夫走投無路,奴婢隱戶逐出門牆,僱農小民佃租驟增,這一切是不是起於朝廷度田清戶……”

他掃過眾人,絲毫不做停頓:“當然是!”

話音乍落,場間驟然一寂。

既驚愕於言語的直白無情,又迷茫於這位大俠的立場,最重要的是,如此坦然地承認,實在令人惶恐。

失望的搖頭。

無聲的嘲弄。

茫然的臉色。

“若是論是非,這並非朝廷的過錯。”

何心隱面無表情繼續說著。

“天下攏共也就幾百萬頃田畝,百姓、地主、朝廷,大家都在一口鍋裡吃飯。”

“你多我少,你少我多,難免起了紛爭。”

“朝廷和地主不見得多痛快,只不過是赤民身板最弱,那自然就是無數的走投無路、無數的爭田逃戶、無數的資不抵債。”

一番話平鋪直敘。

聽在身在局中的人耳中,可就骨鯁在喉了。

有人怔怔看著自己十指上的痂痕、凍瘡,彷彿想到了自己不眠不休,徹夜趕工,最後被工坊“縮減開支”,狼狽驅離的場景。

有人眼前似乎浮現出地主趾高氣昂加收地租的模樣,恍惚間看到了家徒四壁,看到了被自己淹死的不足以成長為勞動力的兒女。

這些切身之痛,在何心隱冷淡的口吻中,竟顯得如此微不足道。

就像,馬車趕路時,不幸碾死的路邊螞蟻。

先前那名陰溝鼻陰惻惻冷笑開口:“好,那便先論一論對錯!”

“朝廷有安民之責,卻貪婪賦稅,急於斂財,強令清丈,以致百姓惶恐破財,生民惴惴流離,難道無錯!?”

這話就顯出陰溝鼻的語言習慣來,引得場中赤民竊竊私語。

“啥意思?”

“就說是朝廷想錢想瘋了,一道搶錢的政令下來,給俺們都害了。”

這話引得在場不少人認同,點頭如搗蒜。

何心隱見狀,不由得為朝廷的信用默嘆了一口氣。

他回頭過,反問道:“貪婪賦稅,急於斂財?你的主家便是這般編排的?”

那陰溝鼻聽到主家二字,氣焰不由一滯。

回過神來的他連忙以惱怒之色掩蓋不安:“何心隱,不要東拉西扯!”

何心隱搖了搖頭,不再理會其人。

他目光轉向一干赤民,懇切開口:“老夫且為朝廷說句公道話,貪婪賦稅,急於斂財一說,簡直是亂嚼舌根!”

“諸位鄉親,朝廷清丈的本心,同樣有安民之心!”

話音剛落,臺下群皆錯愕,噓聲一片。

原以為不加賦就是何心隱答覆的極限,沒想到竟能說出這種反常識的話。

眾人神情各異,但共同之處在於,幾乎沒人信這話。

安民之心?

朝廷自是要收他的稅,千百年便是如此,只不過,這還是第一次聽說收稅是為赤民好。

身後骨幹的嗤笑聲,更是絲毫不給面子地應聲響起:“梁汝元,你如今真就甘願做朝廷的鷹犬了,這種話也說得出口!”

何心隱早有所料,也不甚在意。

他的神情宛如課堂上一般肅然,自顧自繼續問道:“諸位聽過丘濬麼?”

眼前何心隱似乎真要長篇大論,替朝廷辯一辯對錯,一干赤民面面相覷。

就是問題有些莫名奇妙,只得到一群茫然的表情。

反倒是葛成身側的一名骨幹,似乎按捺不住賣弄的心思,上前一步,矜持道:“某知道,歷任景泰、天順、成化、弘治四朝老臣,戶部尚書兼武英殿大學士任上去世,追贈太傅。”

“御賜理學名臣,士林立祠堂稱其為一代文臣之宗,哪怕在民間,名聲也是頂好。”

賣弄固然不好,但回答中帶著講解,往往是課堂上最好學生的技能。

何心隱難得滿意頷首:“正是此人,他在世時,曾著有一部《大學衍義補》。”

“老夫日後會捐上幾冊在義學中,給諸位謄抄借閱。”

“《大學衍義補》是丘濬對儒學經典的註釋,他在此書中論述了清丈的本源。”

娓娓道來的氛圍,反而有學堂的感覺了。

葛成情不自禁席地聽講。

臺下有赤民忍不住跟讀書多些的鄉親請教:“說的什麼玩意兒?提書作甚?”

被問的人顯然也不清楚,只裝模作樣擺了擺手:“抬個名聲罷了,顯得這是朝廷老早的想法,不是他何心隱自己胡謅的而已,老爺們慣用糊弄人的老手法,其實沒甚重要的。”

敷衍鄉親,還不忘伸著脖子嘲諷喊道:“清丈的本源?不就是朝廷斂財?”

人群中這等聲音自然是不絕於耳。

何心隱拍了拍身前的雕欄,更正道:“斂財只是本源的一種外在,就像果子的皮一樣,清丈的核,乃是均田!”

此言一出,群皆愕然。

均田兩個字的含義,幾乎沒人不知道——也不止得益於大明朝的識字率尚可,更多的是這兩個字本身的分量。

說句大逆不道的話,但凡謀逆時喊出這等口號,等閒聚個萬人可謂輕而易舉。

不過,分量重歸重,卻與清丈有甚關係?“何老爺說胡話耶?這不是八竿子打不著的事?”

清丈清丈,從來都是為了收稅,可沒聽說過就將田畝分給貧農的。

“不是本身的均田。”

何心隱沉吟稍許,似乎在組織言語。

“天下人盡皆知,無論三皇也好,唐宋也罷,所有田制,歷朝歷代,無非四字而已——均田安民。”

頓了頓,何心隱繼續解釋道:“這裡的均,不是平分的意思,按照丘濬釋義,均者,各得其分。”

“按照不同身份,有不同的分配,他做皇帝,你們掏糞,各自分的財貨,自然不一樣。”

“同時,不同身份的‘分’,也應該有一個限度,赤民不該被餓死,皇帝也不能大修宮殿,首輔家錦衣玉食,百姓可以接受,但擁田二十萬畝,便是人憎鬼嫌的大貪。”

“這便是各得其分!”

“而田畝作為財貨之首,是當先要均的東西,安民,首要均田。”

“從千年前開始,朝廷就開始均田了……”

何心隱略去了太過深奧的細枝末節。

具體的田制一概不談,赤民們本身沒這些瞭解,若是長篇累牘地講解什麼是井田制,什麼是均田制,又顯本末倒置。

至於朝廷安民,更是視為前提,要討論動機就涉及到道學成果,以及朝廷的本質——天下在“陷入了不可解決的自我矛盾,分裂為不可調和的對立面而又無力擺脫這些對立面”前提下,為了求得彼此生存,緩和衝突,將這種衝突保持在秩序的範圍以內——這些話實在過於深奧。

於是,何心隱乾脆全部略去。

別問什麼田制,只需要知道朝廷想均田。

也別問為什麼,朝廷就是好的,就是天生愛民的。

其土地政策的指導思想,千年以來,就是“均田”!隨著何心隱的娓娓道來,赤民聽得專心致志,時而交頭接耳,互相詢問不理解之處。

“說到底清丈與均田有甚關係,朝廷度田完了還能分我幾畝不成!?”

有答有問,這場民亂的談判,愈發像是何心隱開壇講道的現場。

熟悉的場景,使何心隱如魚得水。

何心隱搖了搖頭,耐心解釋道:“那是過時的做法了,哪怕分給你們,早晚也要被兼了回去,朝廷只會抑制兼併,卻絕不會均分田畝。”

發問那人聞言不由洩氣。

“不過……”

何心隱話鋒一轉:“前宋至本朝,雖放棄了土地瓜分,卻並非是撒手不管,而是找到了更為本源的關鍵。”

他的語速很慢,幾乎一字一頓。

多年講道,何心隱為人答疑解惑,由淺入深,循循善誘本事早已深入骨髓,關鍵處還會停頓一二,給人時間思索。

在場眾人哪怕毫無學識,卻也能聽懂個五五六六,意會個四四五五。

“關鍵?是什麼?”

有人發問。

何心隱輕輕頷首:“那便是,平均賦役負擔,令天下人各安其分!”

又停頓了好半晌。

等眾人露出抓耳撓腮的迷茫神色時,何心隱才再度開口,緩緩解釋道:“用《大學衍義補》的話來說就是……”

“當時懂得治國根本的人,都感嘆田畝均分的好處,但終究沒有恢復的可能……於是出現了採取土地清丈或清查漏稅的方式,以平均土地租稅的負擔。”

“平均租稅的負擔,雖然不如均分田畝一樣直接,卻也使得多田者多稅,寡田者少稅,最後將稅賦用於邊關軍餉,賑濟災民,修建水利,使得天下人共同受益,難道不也是一種‘均’麼?”

“這並不是三代之時均田的本意,此乃均田的失敗下,直指核心,卻也是不得已而為之,實為均稅的均田。”

“也就是戶部如今宣稱的,天下資財首以賦稅分而配之!”

同樣地,何心隱再一次省去了歷史脈絡,只丟擲了簡單的結論。

其實箇中演變,是數千年的探索。

自三皇時小國寡民的井田制瓜分田畝開始。

及東周以降,各級貴族分室、奪田鬥爭日漸增多,井田制度在春秋時期開始重大的演變,以至最終土崩瓦解,土地不再由國家分配,而是個人財產。

到了漢時的名田制,作為私產的田畝,兼併愈發激烈,師丹提議限民名田,從而抑制土地兼併,可惜效果甚微,於是又出現了王莽的人提出了‘王田制’,企圖恢復土地公有的井田制。

一切都是為了“均田”。

隨後,王莽旋起旋滅,到了後漢再度恢復了名田制,一直演化到魏晉,一道佔田法令,朝廷公然承認了地主合法佔有土地,士人子孫按品位的高低貴賤佔田,乃至王者不得制人之私,就是皇帝也不能動世家的田畝。

土地兼併的局勢,來到有史以來最高峰。

物極必反,隋唐之間三百年,均田法令再度死灰復燃,田畝一律公有,不得買賣。

直到唐中,均田法令又一次敗壞,楊炎順勢提出兩稅法,田制的爭奪,終於開始逐步轉向于田賦。

朝廷與地主、理想與現世,雙方拉扯不斷。

一直到本朝,還偶有均田之說死灰復燃,但無論初衷如何,到最後都會從均田的理想,轉向均賦的現實。

正是這千年之演變,才有戶部今年能堂而皇之喊出那一句“稅賦調節分配”。

當然,這些過於晦澀的歷史程序,便沒必要畫蛇添足給赤民解釋了。

“諸位鄉親,若是論是非,朝廷如此初衷,果真有錯?”

慷慨陳詞,釐清利弊,分辨敵我,何心隱算得個好老師。

尤其某些固定的詞彙,在民間的影響力是無與倫比的。

均田,簡簡單單兩個字,對人的震動仍舊極其強烈。

饒是自詡打抱不平的葛成,底氣也沒那麼足了。

均田?均稅?調節天下資財?

乍一聽實在是好正的道理,度田更是充滿凜然的大義,反倒是他們這些受苦受難的赤民,才是當車的螳螂,不值一哂。

果真如此麼?道理是需要思索的,尤其是這一番話需要理解的地方實在不少。

不止葛成,聽得懂的赤民愁眉苦思,聽不懂的赤民左右相詢。

“俺怎麼聽得稀裡糊塗的,這意思是朝廷錢不夠花了,從大戶手裡掏銀子,順便還要分潤俺一點,一齊均一均?”

“當然不是,聽這話,是少搜刮俺們一點,就算是均了。”

“呵,那不得五體投地,感謝朝廷大發善心?”

“哦,還說收上去的錢,最後都是給俺們用了,也算是均了。”

“說得好像不貪汙似的……”

“一碼歸一碼嘛。”

換做往常時候,早已是不絕於耳的拜服之聲了,然而,今日的聽眾,也與以往單純聽課的學生不同。

說德道理,似乎打動不了切身利益相關的赤民。

猜疑的聲音在人群中不絕於耳。

甚至,更有人突然擠開人群,行至近前高聲喊話。

“何老爺,恁讓工坊重新把俺召回去,俺就信朝廷好心!”

“罷的市重新開來俺就信!”

此言引得不少赤民共情,旋即有人應聲符合。

“何老爺,恁老非說朝廷清丈是為了俺們,俺們也想信,但清丈一來,俺還是切切實實地過不下哩!”

這是邁不過去的坎。

就算信朝廷的初衷好的,是心懷天下的,問題是,那我呢?大政的代價?時代的陣痛?對此,何心隱當然懂。

他當年被催繳皇木,直接糾集家丁,砍殺差役的時候,同樣是這個心思。

何心隱心中感慨萬千,面上卻是擺出一副冷漠的模樣:“是啊,老夫也十分好奇。”

“棄耕的是士紳,加租的是地主,清退隱戶的是豪門,辭退小工的是大商……”

“這等亂象,巡撫衙門自有計較,諸位鄉親難道不計較計較?”

“如何清丈一來,彼輩就非要逼得你們活不下去呢?”

說話的功夫,何心隱轉過頭死死盯著葛成身側的幾名骨幹,就差貼臉質問了——到底誰在從中作梗,到底應該怪在誰的頭上。

後者被看得極為不自在。

說話之人也有有些語塞,只縮了縮脖子:“老爺們說是朝廷加稅,他們為了填窟窿也沒辦法……”

什麼原因或許能想到,但是並不重要。

掰扯太清楚,以後還怎麼跟朝夕相處的主家混飯吃?何心隱點了點頭,似乎非常理解。

他感慨著嘆了一口氣:“所以你便有意受得鼓動,與朝廷討價還價。”

“這是看準了朝廷講道理,還是欺負朝廷法不責眾?”

朝廷按照自由裁量行事的時候,可比大明律多太多了。

別看什麼遊行示威鬧得很大,但究竟是民變,還是民亂,不過主官一念之間。

從來的常態都是小民各回各家,主犯或死或囚,就像葛成自己說的,若是上面有人保著,坐個幾年牢就出來了。

以至於棄耕罷市,幾乎成了表達不滿的常規手段。

若不是國策的節骨眼,還遇到沈鯉這個一根筋,根本不會有什麼後果。

以至於這些赤民渾然不知事態嚴重,還在這裡討價還價。

誅心之語入得耳中,場中赤民臉色數變。

那人正要回話:“俺……”

何心隱卻不給插嘴的餘地,身子陡然前傾,瞠目怒視:“你既然敢在此反逆朝廷大政,如何又對主家加租逆來順受!?”

語近咆哮,群然錯愕。

被呵斥之人更是嚇得渾身一抖,倒退數步!

何心隱一言既罷,隨即霍然轉頭,瞪向葛成:“葛將軍,你方才不是要與老夫論個對錯?”

“此事你心知肚明,你且告訴老夫,緣何對著欲挽狂瀾的清丈大政義憤填膺,反倒對從中作梗計程車紳熟視無睹!?”

一聲質問,驚得葛成一屁股從門檻上坐起。

面對氣勢洶洶的何心隱,葛成欲言又止。

猶豫良久。

葛成竟悵然一嘆,羞慚地別過頭去:“何大俠見笑了,某與諸位鄉親實在沒這個本事……”

今時今日,葛成第一次表露出無力。

一個敢言不憚於造反的人,卻對著士紳大戶的惡劣望洋興嘆。

為什麼對著朝廷張牙舞爪,在士紳面上低眉順眼?

當然是欺軟怕硬。

聽起來固然可笑,但只有葛成自己知道,今日聚起數千部眾,是何等艱難的事情。

說句不好聽的話,也只有受國之垢的朝廷,才能成為大多數人憎恨的目標,有心人引導之下,輕而易舉地聚集在一處。

若是換作大戶?

各莊有各莊的地主,各村有各村的鄉紳,對豪右不滿的赤民,聚不攏對大商仇恨的小工。

葛成要是有這個能耐聚著一幫人,四處向地主討公道,怎麼不乾脆去坐衙門主位?退一萬步說,哪怕自己能以幫派聚眾。

可問題在於,清退隱戶也好,辭退小工也罷,乃至於佃戶加租,千百年來都是處置自家財產的手段,誰能說個不是?是能逼得豪商招工?還是強行給地主定下田租?總不至於人家攆出去了奴僕,還要逼得重新買一遍吧?

這個責,也只有朝廷有本事擔。

葛成看不到士紳大戶在其中煽風點火麼?他不知道太倉張家有心利用自己引導局勢麼?

當然知道。

只不過,赤民活不下去就在眼前,能夠討價還價的,反而只剩這個奉維穩為圭臬的朝廷。

有些話不仁還好,這話一出口,何心隱當即臉色漲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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