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語間毫無倨傲,反而帶著一絲真誠的歉意。
這等心性修養,這等虛懷若谷,與絕大多數仙修之輩相比,實乃雲泥之別!
孫老城隍連忙帶著文判武判再次深深一揖,語氣帶著惶恐與由衷的敬意:“真人此言,折煞老朽了。”
“真人修煉引自然靈蘊,滋養方圓幾十裡土地,是吾桂平縣境之福澤。”
“吾等陰司諸神,能得見真人仙蹤,已是仙緣,何來驚擾之說?”
“唯有惶恐,深恐昨夜未能及時前來拜謁,失了禮數,怠慢了真人。”
文判官也上前一步,更是恭敬道:“真人虛懷若谷,真乃有道全真之風骨。只是不知真人仙駕駐蹕於此山村陋室,是否另有深意?若有吾等效勞之處,萬望真人示下,吾等必竭盡所能!”
周承看著眼前三位姿態恭敬得近乎謙卑的陰司正神,只覺得一陣荒謬。
他越發確定,這三位陰司正神他的能耐產生了一些誤解。
不過眼下這誤會似乎並非壞事,至少對方態度極好。
周承念頭一轉,正好藉此機會解決眼下的實際問題,自己總不能一直待在石村。
“諸位尊神盛情,周承心領了。”
周承再次拱手,笑著道:“實不相瞞,周某此番下山,也是心血來潮,入世修行。初來貴地,身無長物,於此山村暫居,亦是權宜之計。”
“不知這桂平縣地界,乃至左近府城,可有何處受妖邪侵擾,百姓遭難?若有妖邪作亂,周某或可略盡綿薄之力,一來解民之倒懸,二來……也算是積攢些人間用度,方便行走。”
孫老城隍、文判武判聞言,頓時感慶幸。
這等高人過境,只要不折騰什麼事兒,就已經是邀天之幸了。
沒想到還願意親自出手,解決一些棘手之事。
“真人慈悲,心繫黎庶,實乃我桂平縣百姓之幸。”
孫老城隍臉上露出由衷的敬佩之色,隨即眉頭微蹙,似乎陷入了思索。
這等道妙真人,一般瑣事,他們就能解決。
若是請周真人去處理一些怨鬼小事,有孩視之嫌,不妥不妥。
片刻之後,這位老城隍眼中精光一閃,顯然想到了什麼,而後拱手道:“真人垂問,小神不敢隱瞞。”
“尋常妖鬼作祟,自有吾等陰司與人間僧道處理,不敢輕易勞煩真人法駕。”
“然則……近日確有一樁奇詭之事,發生在定興府城內,令府城隍大人亦頗感棘手,至今懸而未決。”
這老城隍話音落下,周承一陣無語。
真把自己當高人了。
這孫老城隍,乃是這桂平縣城隍。
桂平縣屬於定興府轄下諸多縣城之一。
他口中的府城隍大人,算是周圍幾百裡範圍內最大的陰司正神了。
“老城隍請細說,怎個奇詭之事?”周承也沒有說什麼,先看看情況再說。
孫城隍整理了一下思緒,緩緩道來:“此事,關乎府城一位積善富戶,那宋家員外持家有道,家資鉅萬,樂善好施,在府城名聲頗佳。然而月餘之前,其獨子宋書航,忽遭夢魘纏身!”
“據那宋家大郎所言,每夜入夢,必有一形容枯槁、身著血汙囚衣的惡鬼,手持鏽跡斑斑的鐵鏈,自一片無邊無際的昏暗泥沼中爬出,淒厲呼號著向其索命,言其前世作孽,今生當償。”
“那惡鬼面目猙獰,怨氣沖天,每次皆欲以鐵鏈鎖其脖頸,拖入泥沼深處。致使那宋家大郎每每於極度驚怖中掙扎醒來,已是冷汗浸透衣衫,神魂悸動,日漸消瘦萎靡,藥石罔效。”
文判官在一旁補充道:“宋家為此事遍請府城內外高僧名道,設壇作法,焚香誦經,更在家中貼滿符籙,懸起法鏡桃木。”
“那索命惡鬼,依舊夜夜入夢,毫不停歇。宋家無奈,只得備下三牲大禮,香燭紙馬無數,前往府城隍廟泣血上告,懇求城隍老爺做主。”
旁邊武判官則趕忙趁機接話:“府城隍大人聞報,念其宋家積善,立派得力夜遊神與數名精幹陰差,前往宋家守夜,探查究竟。”
“然一夜過去,夜遊神回報,宋家宅邸內外乾淨,並無絲毫鬼氣妖氛。更未感應到任何邪祟侵入夢境之跡象。”
“府城隍大人聞之驚異,次日夜晚,乃親身降臨宋府,隱於虛空,神念籠罩整座宅院,徹夜監察。”
在兩位判官言罷,那孫老城隍嘆了口氣,臉上也浮現出困惑之色。
“結果……府城隍大人亦是一無所獲,其神念之下,宋家大郎確在安睡,但神魂波動劇烈,顯然深陷噩夢。”
“然而,無論府城隍大人如何探查,甚至動用神力追溯那夢境源頭,皆如石沉大海。那索命的惡鬼,彷彿只存在於宋家大郎的夢中,與現世、與陰司皆無任何勾連。”
“府城隍大人神力所及,竟尋不到一絲怨氣、一點陰魂存在的痕跡,端的是詭異非常。”
“非妖非鬼,非邪非魅,卻又真真切切夜夜入夢索命,折磨得一位年僅十六的少年郎形銷骨立,命懸一線。”
“府城隍大人曾言,此乃其數百年來僅見之奇事。”
孫城隍說完,與文武判官一同望向周承,躬身施禮。
此案之奇,連府城隍都束手無策,若眼前這位道妙真人肯出手,或許能窺破其中玄機。
周承靜靜聽著,手指無意識地輕輕敲擊著門框,發出細微的篤篤聲。
這是大機率超過了自己的能耐範圍。
六庫仙賊準確來說,不是一個擅長的戰鬥的神通。
若是自己會那拘靈遣將,面對這件事的時候,或許會有一些把握。
正當周承一念至此,恍若洪鐘大呂般的聲音,在周承的耳邊響起。
“上古有大神通者,掌拘神之力,呼天天應,喚地地靈。”
“欲掌拘靈遣將者,先觀想自身化泰山府君大帝,結三魂之光,聚七魄之英,成一口仙人之炁……”
片刻之後,見周承不曾說話,那孫老城隍微微抬頭望向周承。
只見周承雙眼半闔,似在沉思,故此也不打擾。
片刻之後,周承才緩緩開口:“此事確實詭異,故此周某也沒有十足的把握,只能說盡力一試。”
“不知那定興府該如何走,那宋家又在定興府何處?”
見周承開口,那孫老城隍連忙道:“此事無需真人操心,老朽這便上稟府城隍大人,並親自託夢與那宋家員外,讓其備九禮來請真人。”
周承聞言頷首,而後忽然想到了什麼,這才問道:“那宋家,家資鉅萬如何得來,可有欺壓盤剝窮苦人家之舉?”
聞言,那孫老城隍拱手道:“真人慈悲,這宋家歷代行善,此皆在陰司有記錄。”
“平素裡,那宋家佃租只有四成,無有其他任何雜收。”
“若遇到災荒之年有窮苦人家典當田地,宋家也無有刻意壓價,並且從不苛責贖回田地之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