蓀歌抬手輕撫去肩頭的飛雪“風雪再大,心定則安。”
贏政側眸,威嚴冷峻的面龐染上了幾分輕快。心定則安。
他的統一大業亦如此。
他也會堅定不移的成為昌平君口中功蓋三皇德高五帝的千古一帝。
只能如此。
也必須如此!風雪漸漸停了。
天地間白茫茫一片。
可蓀歌卻覺得腳下的路再清楚不過。
翌日。
蓀歌就帶著隨從,在天將將亮時,離開了咸陽城。
尤記得她帶著扶蘇前往楚國舊地主持土的一幕幕。
蓀歌一走,大秦的朝堂上詭異的熱鬧起來。
右相之位,就算是摸不著聞聞味也行啊。
奈何大王君心似鐵,油鹽不進。
就連最會做人左右逢源的趙府令都突然變得有骨氣了。
趙高:他這叫慧眼識珠!
而羋華則開始了日日祈禱的日子。
身家性命闔族榮耀皆繫於父親和大王的一念之間。
再想得開,也止不住心發慌啊。
尤其是大王還隔三差五的探望她一番,說一些關於父親的似是而非的話。
無喜,只有驚。
越看,越像是提起屠刀前最後的晚餐。
……
蓀歌是在一個風雪夜到達郢陳的。
雪映照著這座古老又落寞的城池分外明亮,好似千家萬戶齊齊燃起了燭火。
長街旁的老磚上,濺著新舊不一的血跡。
角落裡,有新凍死還未被發現的屍體。
白茫茫的雪並不能掩蓋醜惡。
長街很靜很靜。
偶有巡邏計程車兵,先是疾言厲色的訓斥,而後在知曉她身份後,就躬身請罪。
大秦的右相,在郢陳,能一手遮天。
或許這也就是楚人不遺餘力策反昌平君的原因。
蓀歌只覺得郢陳的空氣都比咸陽壓抑。
不管,她絕對不承認這是心理原因。
……
翌日。
郢陳的大小官員,對她的到來表現出強烈的歡迎。
上至郡守,下到小吏。
接風宴,很是隆重。
郡守更是揚言要唯她馬首是瞻,盼她提攜一二。
蓀歌進退得當的寒暄,沒有冷場。
她初來乍到,暫時也不適宜與地頭蛇交惡。
接風宴後,她開始真正的插手郢陳事宜,也隱隱有些明白追隨了嬴政數十年的昌平君為何會毫無徵兆的投向楚人。
滯留在郢陳的楚人,是不算人的。
確切地說,連牲口都不如。
日復一日繁重的勞役,稍有不慎,輕則鞭刑,重則虐殺。
一張張或老或少的面龐上,是麻木是絕望,比麻木絕望藏的更深的是刻骨的仇恨。
不論是奉命遷徙至此的秦人,還是負責駐守的官員,皆視楚人為生死仇敵。
對仇敵,自然要使盡渾身解數奴役折磨。
而在楚人心中,也恨不得把秦人生吞活剝。
是國仇,是家恨。
不得已的屈服,只是暴風雨前的寧靜。
這些楚人從未有一刻真正臣服。
耳邊響起的是哀嚎咒罵,空氣裡充斥的是血腥硝煙。
直到有一日,斷了一隻手臂的楚人老兵不畏生死衝破守衛,只為站在她面前,擲地有聲的質問她“昌平君,你身體裡流淌的楚人血脈還在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