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理宋世和的怪叫,李昭放下千里鏡,學著李承志的標誌性動作捏了捏冒著一層胡茬的下巴。
“竟能想到以馬破雷,定是邢巒授計,這羊祉倒是能活學活用……”
“本就是緩兵之計,便是破了地雷又能如何?”
宋世和不以為然道,“由我等橫立此處,羊祉定不敢分兵去追奚帥,為今之計,也就只能背水一戰,以求毀了船隻。但就是不知,他以何為計?”
還能以何為計?
予軍校授課之時,郎君就說的分明:若有堅城可依,自然是據守不出,當可抵擋一時。
若為野戰,自然只能拿人命填。便是能造出些厚盾,車陣之類的物事,也不過是杯水救薪,無濟於事。
李氏上下早已奉李承志為神明,李昭自然深信不疑。故而認定,羊祉除了硬拼,再無他途。
“郎君常言,獅子搏兔,亦盡全力。何況羊祉聲名在外,並非浪得虛名之輩。是以謹慎些,莫要在陰溝裡翻了船……”
“將軍放心,末將省得!我雖嘴上輕巧,但自是將羊祉當做勁敵。就如國公所言:戰略上蔑視,戰術上重視,定不會輕敵……”
你倒是記了個清楚? 李昭點點頭:“那就去吧!”
“得令!”
宋世和跳下船頭,向不遠處的望樓揮了揮手。
樓上令卒揮著號旗,李昭稍一辯認,便知敵軍已在六十步外列陣。
這個距離,恰好是虎蹲炮有效殺傷的臨界點。
看來確如郎君所言,仗打的多了,敵人也就對西海火器的優缺點了解的越深,自然也能摸索出行之有效的防備手段。
但敵人的瞭解速度,又如何能追的上西海對火器改良最佳化的速度?
羊祉怕是沒想到,不止是鎮夷大炮能射開花彈和燃燒彈,虎蹲小炮也能射得。
不過就是稍小一些,威力比起地雷和大號開花彈要差許多。
是但用來傷敵完全夠了。
稍一沉吟,他又下令道:“去向宋將軍傳令:燃燒彈儲備不多,能省則省,能不用則不用……”
“諾!”
親信打馬而去,不多時,便聽炮聲如雨,連綿不絕。
再舉起鏡筒往南看去,軍兵的前陣已然亂做一團……
李承志在軍校說過,以火炮對冷兵器,最有利的便是野戰。
達奚對此深以為然。
如李豐此次出軍,皆是以車為炮架,便是馬不停,車不駐,虎蹲炮也是照轟不誤,堪稱是便利之極。
邢巒尾隨而擊,卻擊了個寂寞。連行軍之道兩裡內都不敢近。
用李承志的話說,便是你打你的,我走我的……
便如此時,元欽的速度不謂不快,堪堪兩個時辰,便糾齊數千甲騎,迎面奔來。
而不足兩個時辰,便迎至千陽縣南六十里處,但達奚才往北走了二十里。
但前者騎的是馬,後者趕的是車,再者只是停船卸炮,就足足耽擱了一個時辰有餘,是以元欽來的快些實屬正常。
但除了快,再無他用。
待塘騎探明,元欽的前鋒已到兩裡之外,達奚便令炮營將十蹲鎮夷炮一字擺開。
等校準了位置,十炮齊齊射了兩輪,便將元欽的數千甲騎打的一潰而散。
倒非官兵不堪一擊。
一是元欽心急如火,生怕叛軍逼近汧陽,繼而無糧草不保,只想著儘量逼的賊敵離汧陽遠一些。
一時情急,已然顧不上西海的鎮夷大炮射程足足在三里以外。
二則是元欽還沒轉過彎來:供戰馬馳騁的官道就那麼寬,道邊皆為良田,非逼不得已,自然不會令騎兵踐踏。
是以數千騎皆擠在為數不多的兩條馳道上,等於給炮兵立好了靶子一般。
不說十發全中,但有兩三顆開花彈落入騎隊之中,必定人仰馬翻。
是以方一接戰,連敵軍的兵力多寡,步多還是騎多等等都還沒摸清楚,官兵就先捱了幾炮。
元欽後知後覺,方才下令讓騎兵散開陣形,散入田野之中。
但邢巒足兩萬騎都對李豐的三萬步卒無能為力,元欽倉惶之際只帶了兩三千騎,對上達奚的兩衛炮營,更是隻能幹瞪眼。
但凡近至五十步以內,就有虎蹲炮響起。鐵釘碎石密如雨點,騎兵躲都無處可躲。
而站在五十步以外,騎兵的短弓莫說殺敵,連撓癢癢都不如。
就如這般,元欽只能硬生生的看著叛軍收起枕木,組裝起大車,待架起騾馬,便拉著十蹲大炮繼續行軍。
奇哉怪哉?
敵軍那大型炮車竟如此便利,車輪與轅條想拆就拆,想裝就裝? 如此,豈不是至多近夜,這一路敵軍就能進至汧陽城下? 心急如焚之際,無意看到馳道一旁的汧河,元欽靈光一閃,厲聲喝道:“快,持我令信,急令楊別駕,尋地勢低窪之處,將河堤絕開,將馳道盡數淹了……”
親信恭身領命,方待要走,元欽又吼道:“且慢……”
除開馳道,鄉間小道,並道邊良田皆能行軍,只掘一道汧河怕又有何用? “無論河、渠、溝、溪,但凡有水之處盡皆掘開,萬萬不能使逆賊靠近汧陽……”
汧河水小,也不過是相對而言,有的河段水太淺,行不得明輪而已。
其直通渭水,自然源源不絕,且支流頗多,縱橫岐州數郡。汧陽本就以汧河命名,自然離的近之又近。
是以也就過了一個時辰,達奚這一路便被阻往了去路。
望著被淹沒有馳道,達奚冷冷一笑:這元欽倒是有幾分急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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