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兔上,呂布的神色未變,目光向兩人望過去:“你二人好大的膽,隨意殺朕將領,是否以為投降就不用受罰?”
“不敢。”稍微年老的聲音響起,雙手著地的曹榮並未起身抬頭:“只是罪將自信,我的用途比那些酒囊飯袋要強的多。”
頓一下,不待呂布開口,快速開口:“陛下明鑑,罪將於這開德府任職日久,此處將領成色如何更是心知肚明,說所有人都是尸位素餐之輩或有過分,但若說八成之人只是貪圖那口兵血與百姓錢財,那是毫不誇張。”
“哦?”呂布挑了下眉頭,似笑非笑的看著下方趴伏的曹榮:“你……不貪?”
“貪!”曹榮沒有絲毫猶豫:“在這大宋朝中,有哪個領兵的敢說自己沒喝過兵血、未敲詐百姓財貨?”
頭埋的更低一些:“只是罪將也是無奈,世道如此,我若獨善其身,早被其他人打斷骨頭吞了下去,既然如此,不如同流合汙,還能留的一條命在,至於今後罪將是貪是廉……端的看齊國治下是否如宋國一樣。”
嘩嘩雨聲澆滅了曹榮的聲音,一旁曹寧微微側臉看了父親一眼,隨後默不作聲的一起低頭等著呂布決斷。
“陛下,這人有點兒意思……”縻貹在旁聽了半晌,忍不住策馬向前靠了靠。
王政摸著鬍鬚,有些意味深長看著趴著的父子:“布本無色,浸入黑則為玄,落入紅則為赤。”
呂布大笑一聲:“這般說來,朕為了不讓你變得貪腐,還要注意治下的清廉。”
曹榮微微低頭,讓人看不到其面上表情,“不敢……”兩字方出口,旁邊曹寧陡然手上發力,直挺挺跪著仰頭:“舉世皆濁,為何我父定要與眾不同?融入其中,亦是為臣之道。”
雨水沖刷而下,淋在其稍顯稚嫩的臉上,方正的國字臉,雙眼炯炯有神,看起來甚是有精神的樣子。
呂布怔了怔,隨後一笑,回頭指著他對身後眾將道:“小小年紀倒是有幾分膽氣。”
曹榮大急,連忙一拽兒子:“這裡哪裡有你說話的份兒,快趴下。”
曹寧手臂一扭,甩開父親的手,嘟囔一句:“我又沒說錯。”
曹榮更急,卻聽前方一陣笑聲,趕忙抬眼看去,就聽呂布開口:“行了,朕也沒想真個將你等如何,都起來吧。”
曹榮大喜,連忙磕頭,泥水四濺開:“多謝陛下寬宥。”
站起身,拽了曹寧一下,這少年才不情不願的起身。
呂布再次上下打量一下父子倆,見曹寧比其父已經高出一頭,雄厚肩寬,只是臉龐稚嫩,忍不住開口:“你是叫曹寧?及冠否?”
曹榮伸手碰了下兒子,曹寧趕忙拱手:“臣尚有四年及冠,此前在北地遊歷學藝,今次回返探家,巧遇陛下。”
呂布笑了起來,自己問一句,他倒是將自己賣了個乾淨,確實是個少年人模樣。
再次打量一番曹寧,看他國字臉,長得又白皙,雖與往日的友人眉眼處沒有相像之處,卻也勾起他幾分回憶,遂開口:“朕身邊缺一侍衛,可願屈就?”
曹寧一怔。
曹榮卻是大喜過望,臉上似乎笑開一朵花,連忙抱拳躬身:“陛下賞識抬舉犬子乃是他的榮幸,自然願意。”
呂布笑著看看曹寧,伸手一指:“讓他自己說。”
曹寧沉默一下,小心開口:“我自然願意,只是我這次還家是師父允許的,不和他說,似乎也是不好。”
曹榮面色有些無奈的捂住臉。
呂布指著他,回頭笑一下:“倒是個尊師的人。”,回過頭:“你給你師父寫封信,告訴他你已經入軍,若是他願意來教授你,朕也可邀他入軍為將,若是不願,朕這裡猛將如雲,另找一武藝高強的人任你師父,絕不會比他弱就是。”
曹寧頓時糾結起來,旁邊曹榮擠眉弄眼的意思是快些答應,他看著也沒吭氣兒,半晌方才開口:“末將願意為陛下侍衛。”
隨後又若有所覺的補上拱手。
呂布等人鬨笑出聲,曹榮臉上擔憂盡去,咧著嘴在那笑著,似乎路上撿了萬貫家財一般。
“來人,給曹寧尋一套武衛的衣飾甲冑讓他換上,那身宋軍的太醜。”
“喏!”
衛鶴在後面應了一聲,胖臉上帶著笑意上前,向後一比劃:“曹家小子,隨我來。”
曹寧看看父親,見他點頭,方才向呂布告罪一聲,隨著衛鶴走去後方。
呂布看他走遠,轉頭看著曹榮:“既然你父子擊敗了開德府降軍,那現在就由你來帶領所部在前,朕會再派幾人上前協助於你。”
曹榮趕忙施禮:“多謝陛下,末將定當效死。”
呂布這才點點頭,揮手讓他下去,轉頭看著後方的傳令兵:“傳令李師雄、索超率兵上前,隨曹榮部一起為先鋒南下。”
傳令兵應聲而走。
呂布這才轉頭看著前方,揮手:“大軍繼續前進。”
連下了數天的雨水漸漸停下,天色黑後,兵馬駐紮下來,營內的兵士升起篝火,烘烤著淋了雨的衣服,說話聲、笑聲在營內瀰漫開。
曹寧穿著一身嶄新的玄色甲冑,撫摸著甲冑上的甲葉,心中帶著種不真實的錯覺感。
這就……變成齊軍的一員了?
感覺也沒甚……
左右扭著看了看,曹寧沉思一下,好似還是有些不同。
有戰馬飛馳入營,少年人本能抬頭想要上前阻攔,旁邊衛鶴一把拉住他:“小郎君且住了,這可攔不得。”
曹寧一愣,轉頭看著他:“為何?”
衛鶴向前示意一下:“你沒看著他背上三角旗,那可是八百里加急。”
曹寧怔愣一陣,不自覺地摸摸頭:“這……適才光顧著新奇,一時間沒注意。”
衛鶴咧嘴笑出聲,看著羞惱的少年,拍拍他:“好好學著吧,沙場不是誰武藝高誰能活到最後的。”
那邊的少年一愣,若有所思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