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京非自然法醫

第2章 這輩子有了

東京都,東京醫科齒科大學醫院。

金黃色的陽光透過百葉窗的縫隙進入昏暗的科室內,一縷一縷金絲映照著桌上厚厚的檔案堆,將白色的瓷磚地板照得閃亮,光芒反射之下,整個昏暗的辦公室好像豐臣秀吉的黃金茶室般金碧輝煌,層層迭迭不停移動,猶如象牙塔的臺階,步步高昇。

卻也冷寂黯淡。

窗外飄進的冷空氣吸起來冰冷刺骨,整個科室內喧譁若市,每一個人都在忙著自己的事情。

按照慣例,今天是第一外科財前教授的早診。

白大褂和護士服的移動中,唯有一位青年男性在此格格不入,他的辦公桌上放著一個紙箱子,裡面堆滿了檔案和書籍。

抓起自己的白大褂一甩披在肩上,冷俊面孔的高大青年收好了一迭檔案,他猛地起身,聲若洪鐘,如平地起驚雷:“大家!”

繁忙喧譁的第一外科科室瞬間寂靜無聲,十幾雙眼睛同時注視著青年男性,有疑惑、有不悅、有鄙夷、也有同情,不一而足。

“一直以來,受各位的照顧了!”青年接著大聲說道,他的嗓音很大,但他的聲音很冷:“從今天開始,我將調去法醫病理科,有緣再見!”

言畢,青年微微鞠躬,抱起自己的箱子,大步走出了第一外科。

白大褂上的胸牌晃動不止。

“東京醫科齒科大學醫院法醫病理科,實習醫師,上杉宗雪。”

無視身後的竊竊私語,懷抱著箱子的青年逆流而行,將第一外科丟在背後,外面醫院的大門傳來一陣嘈雜聲,又一個緊張的早晨開始了。

看病的病患們相繼步入醫院大廳,穿著潔白護士服的護士們正在前臺為病人掛號,急救科室的醫生推著掛瓶一路小跑,面色蒼白的老人坐在大堂的鐵洞洞椅子上木然地看著大螢幕,家長著急地帶著小孩詢問病情。

忙亂,嘈雜,井然有序。

只有他格格不入,彷彿海洋中的孤島一般孤寂。

實習醫生不可以獨自使用電梯,他只能抱著紙箱穿梭於走廊和樓梯。

病理科位於醫學樓最角落採光最差的盡頭,比起其他部門,這裡要更加陰冷,空氣中瀰漫著獨有的消毒水和灰塵的氣味,走廊盡頭玻璃門被鎖住,一堆廢棄的掛杆、輪椅和病床堆積在一起,堵住了通往更深方向的道路,清晨的陽光還沒有抵達這裡,死亡的陰霾卻已經長久籠罩於此。

醫院是個每天都在發生死亡的地方,醫生就是群靠著書寫別人生死來混飯吃的人。

這裡安靜得可怕,但這並不奇怪,因為其他地方是看活人的,這個地方是看死人的。

開門撲面而來的就是一股濃烈的福爾馬林味道,人類的器官浸泡在瓶子裡排列在櫃子裡,層層迭迭的檔案袋訴說著從史前時代開始人類和疾病的鬥爭歷史,顯示器上擺放著殘留的影像資料,乾瘦如猴面容蒼老皺紋深陷,頭髮全梳到腦後,頭頂稀疏的老者從報告紙堆裡抬起頭。

“來了?”他的聲音很乾。

“初次見面,我是上杉宗雪,從今天開始,將在大河內教授您的手下實習,請多多指教。”青年男性抱著自己的紙箱鞠了一個不甚標準的躬。

“我已經聽到了。”老者昂首靠在柔軟的座椅上眉頭微皺,深陷的眼窩和鷹鉤鼻不怒自威,雙手按在扶手上:“你是來當醫生的,不是來選議員的,這裡是國立醫院,不是比誰聲音更大。”

“……抱歉。”青年面色如井中涼月淡漠冷冽,他放下紙箱微微彎腰:“我只是……”

“我本來已經不打算再收學徒了,如果不是你的爺爺拜託我的話。”老者放下手中的檔案,雙手十指相扣,陰冷的目光注視著年輕人:“你真的想好了麼?法醫這一行,是很有名的7k行業。”

“如今的我,還有別的選擇麼?”上杉宗雪再次鞠躬:“在正式成為您的弟子之前,我想請問您一件事。”

老者沒有說話,他只是用眼神示意上杉宗雪問下去。

“我那樣做,錯了麼?”

“上杉君。”老者彷彿對這個問題早有預料,他沉吟片刻,搖頭:“是否告知病人準確的病情,這個問題永遠也沒有正確的答案,醫療不存在絕對,我們是在進行一場永恆的戰爭。”

“或許正如財前所說的,你這樣的性格,比起看活人更適合看死人,因為死人不會說話,我們只需要把事情說清楚就足夠了。”老者的話還沒有說完,天花板上方就傳來了更大的聲音。

毫無感情的電子女音穿過住院部清冷的走廊,緊跟而來的是密密麻麻的腳步聲。

“財前教授總巡診。”

能成為教授領導早診是每個醫生的夢想,現在這夢想已然遙不可及。

“在國立醫院,聲音最大的就是教授。”上杉宗雪看了一眼天花板:“也是醫術最好的。”

“我們這裡有太多的政治家,卻只有很少的醫生。”大河內教授十指相扣,勉強擠出一個微笑:“沒有其他問題的話……歡迎加入法醫病理科,上杉。”

上杉宗雪同樣報以一個難看的微笑,他的胸口縈繞著一種複雜的痛感,又有點疼痛,又有點愉悅,他回憶起自己這22年來的經歷,眼中泛起波瀾。

他不是這個世界的人,按照傳統的定義,他是一位天朝穿越者。

但和其他穿越者不同,上杉宗雪一直到高二時才甦醒,其中原因還是他不小心觸碰了哥哥上杉定憲從考古現場帶回來的毘沙門天雕像,在那一刻,他才終於回憶起了自己的前世,尋回了自己前世的記憶。

是的,他出生在上杉家,就是越後之龍上杉謙信的那個山內上杉家,是米澤藩藩主上杉景勝的那個米澤上杉家,他是家中次子,自幼生活優越富足,爺爺是東大教授,父親是東京都文化交流會館館長,哥哥是早稻田大學考古研究員。

關於如何接受自己穿越的事實,如何接受自己的新身份的問題,這幾年來上杉宗雪已經學會默默地接受了,無論如何,生活都要繼續,無論如何,他總要努力活著,好好地活下去。

自然,還有找到那個消失的她。

穿越帶來的附屬效應是上杉宗雪就喜歡真的,沒有比在虛假的世界裡面尋求真實更能讓上杉宗雪感到實感了。

他喜歡真實。

可惜患者們好像不太喜歡,他在醫務部吃到的投訴是最多的,當其他的醫生護士們嘗試用“善意”的謊言委婉地試探患者對自己的病情是否瞭解時,上杉宗雪最喜歡說的就是“是癌症”。

而他的醫術也實在是算不上高明,能考上東京醫科齒科大學不過是他拿出了前世小鎮做題家的幹勁死記硬背罷了。

結局就是上杉宗雪從風光無限的外科調到了法醫病理科。

法醫?狗都不學!病理科?狗都不去!

歷來醫院最受歡迎的都是外科,法醫科不僅毫無油水,基本上沒有科研專案,也沒有所謂的年功制度能慢慢地升職,贓、累、險是這個職業的代名詞,一旦沾上屍臭,無論洗多少遍澡都洗不掉。

調到法醫病理科,上杉宗雪這輩子算是有了。

而且這還是個被詛咒的職業,這個世界的醫學歷史中,法醫似乎離奇死亡和突發疾病暴斃的機率比一般醫生都高得多,是個正常人都不願意碰。

大河內教授口中的“7k”指的是“險、贓、累、嚴格、無休、無化妝、結不了婚”,代表著日本人最討厭的7種工作環境。

很不幸,法醫全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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