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9章 如果一定要離別，就讓圓滿作為結局

頒獎臺在球場中央搭建完畢。

巨大的歐聯杯獎盃在燈光下熠熠生輝，彷彿一座聖盃。

現場廣播響起莊重的樂曲，將狂歡的浪潮暫時壓下，轉化為一種更為深沉而炙熱的期待。

頒獎儀式即將開始。

儘管流程大同小異——熟悉的樂曲、鋪著絨布的頒獎臺、依次上臺的隊員、熠熠生輝的獎盃但每一次，都如同第一次見證般令人屏息。

因為舉起獎盃的每一秒，都在書寫一段獨一無二的傳奇。

所以從來沒有人會覺得重複，沒有人會感到厭倦——因為儀式是舊的，但榮耀，永遠是新的。

本菲卡隊員低著頭，沉默地排成一列，緩緩走上鋪著深藍色地毯的臺階。

他們的步伐沉重，銀色的亞軍獎牌被歐足聯主席普拉蒂尼，逐一掛上他們的脖頸，卻無人低頭看一眼。

獎牌垂在深紅色的球衣前，顯得黯淡而刺眼。

隊長恩佐·佩雷斯在接過獎牌時，目光快速地從一旁的金盃上掃過，喉結劇烈地滾動了一下，隨即加快腳步走完了全程。

整個過程安靜得可怕，只有零星的、來自本菲卡看臺的鼓勵掌聲，很快被巨大的寂靜吞沒。

“冠軍——巴斯蒂亞！”

現場司儀的聲音如同點燃了引信！

巴斯蒂亞球員們爆發出震天的歡呼，相互推搡著、簇擁著奔上領獎臺！

他們每個人的臉上都洋溢著最純粹、最肆意的笑容。

歐足聯主席普拉蒂尼站在頒獎臺中央，面帶微笑，與每一位球員握手，並親自為他們掛上沉甸甸的金牌。

當老將羅滕走到他面前時，普拉蒂尼沒有立刻頒獎，而是雙手握住他的肩膀，湊近他耳邊低聲說了幾句話，羅滕的眼淚瞬間再次決堤，他用力點了點頭，深深鞠躬後才接過獎牌。

坎特拿到獎牌後好奇地低頭咬了一下，隨即露出標誌性的靦腆笑容，引發身後隊友的一陣鬨笑。

德布勞內與盧卡庫勾肩搭背地一起接受獎牌，盧卡庫興奮地晃動著手臂，差點把德布勞內帶倒。

還有哈吉貝吉奇上去接受獎牌，這位此前籍籍無名的教練，也跟著巴斯蒂亞這支草根球隊，站到了所有人的面前。

最後，

壓軸登場的隊長揚·蓋奧走到了普拉蒂尼面前。

全場瞬間爆發出最熱烈的、有節奏的吶喊：“蓋奧！蓋奧！蓋奧！”

普拉蒂尼沒有立刻拿起獎牌，他張開雙臂，率先給了蓋奧一個長達數秒的、有力的擁抱，並用力拍打著他的後背，彷彿在完成一種時代的交接。

“孩子你做到了，你為所有法國足球人爭光了，記住這一刻的感覺，你走過的路，比任何獎盃都珍貴，現在，去享受屬於你的時代吧！”

隨後，他才鄭重地將最後一塊金牌掛上蓋奧的脖頸。

“謝謝。”

蓋奧由衷的對這位法國傳奇表達感謝。

最終時刻終於到來！

蓋奧走向放置在臺座正中央的聖盃——那座巨大的、銀光閃閃的歐聯杯獎盃。

蓋奧深吸一口氣，伸出雙手，將歐聯獎盃端起來。

和歐冠獎盃不一樣，歐聯獎盃是一個圓筒狀的獎盃，像是一個大號酒杯。

隊友們已經在“冠軍拱門”前站成三排。

蓋奧抱著獎盃走到最前方。

弓著身子，不斷的小碎步踩著，每個人都在大笑著，準備著。

全場巴斯蒂亞球迷開始自發地、震耳欲聾地倒計時：

“五！四！三！二！一！”

在“一”字落下的瞬間，蓋奧發力，將巨大的獎盃高高舉過頭頂，直至臂膀完全伸直！

瞬間，

金色的紙屑從四周轟然噴發！

如同金色的暴雨傾瀉而下！

《我們是冠軍》的激昂旋律響徹整個體育場！

無數閃光燈將夜空點亮如同白晝！

“巴斯蒂亞，是冠軍！”

所有巴斯蒂亞工作人員瘋狂地湧向中央，和球員們一起，無數雙手再次托住獎盃的底座，共同享受著這至高無上的重量！

蓋奧在金色的雨中和震耳欲聾的歡呼聲裡，仰起頭，緊抿著嘴唇，享受著這一刻。

咔咔咔！

這一幕也被完整的記錄下來。

合影的閃光燈潮水般褪去，喧囂稍歇。

蓋奧雙手穩穩捧起沉甸甸的獎盃，沒有片刻猶豫，轉身將它遞向了身旁的德布勞內。

德布勞內接過獎盃。

他沒有立刻舉起，而是微微低下頭，指尖緩緩撫過冰涼的金屬表面，摩挲著上面每一道精美的刻痕。

他的目光長久地、專注地凝視著杯身，彷彿在與一位即將分別的老友進行最後的對話——這座獎盃，是他漂泊生涯中最輝煌的一頁，也是一場盛大離別前最完美的禮物。

最終，

他深吸一口氣，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眷戀與釋然，將獎盃穩穩地傳給了下一人。

獎盃在狂喜的浪潮中繼續傳遞。

坎特接過時靦腆地咧嘴一笑，盧卡庫則興奮地對著杯身響亮地親了一口，引發周圍一陣鬨笑。

最後，獎盃傳到了老將羅滕手中。

氣氛瞬間變得不同。

所有的喧囂在他接過獎盃的剎那，彷彿被按下了靜音鍵。

他沒有笑，也沒有喊，只是用那雙佈滿歲月痕跡的手，死死地、一遍又一遍地摩挲著杯身。

他將額頭緩緩地、重重地抵在冰涼的杯頂上，閉上雙眼，肩膀微微顫動。

在職業生涯的終章，所有的遺憾與圓滿，都在這無聲的觸碰中，轟然交匯。

羅滕抬起頭，目光穿越人群，看到了哈吉貝吉奇。

哈吉貝吉奇緩緩走上前去。

他沒有去接獎盃，而是伸出右手，不是撫摸獎盃，而是用力地拍了拍羅滕緊緊抱著獎盃的手臂。

這是一個男人之間的認可與感謝。

隨後，

他的目光掃過所有隊員，終於抬起手，用指尖輕輕觸碰了一下獎盃的基座。

就一下，迅速且剋制，彷彿觸碰一件稀世珍寶，又彷彿只是確認它的真實存在。

接著，

他立刻收回了手，說道：“小夥子們，別停下，去和我們的球迷一起，享受這整整等了三十五年的時刻！”

“走！”

蓋奧招呼著隊友們。

他們簇擁著獎盃，如同一股藍色的洪流，衝向巴斯蒂亞死忠看臺。

這一次，蓋奧將獎盃高舉，向著巴斯蒂亞最忠誠的信徒們致意。

轟！

“巴斯蒂亞！”

球迷們的吶喊之後，《allez bastia》的歌聲再次響起，歌聲裡充滿了無上的榮耀與驕傲。

這一刻，

35年的等待、所有的汗水和淚水，都化作了獎盃上璀璨的光芒和漫天飛舞的金色紙屑。

一個屬於科西嘉的足球傳奇，在這一夜被徹底鑄就。

場邊慶祝後，工作人員開始引導球員返回更衣室。

通道入口處，查塔姆張開雙臂，與每一個滿身汗水、金光閃閃的球員用力擁抱，在每個人耳邊飛快地說著祝賀的話。

輪到蓋奧的時候。

查塔姆擁抱的時間尤其的長一些。

他知道，

這個冠軍，是蓋奧留給巴斯蒂亞的禮物，他們可能再也不會擁有這樣的時刻了。

這是蓋奧留下的傳奇故事。

更衣室門關閉的剎那，內部爆發出比球場猛烈數倍、徹底宣洩的狂吼！

香檳的瓶塞如同炮彈般射向天花板，金色的酒液肆意噴灑。

歌聲、吼聲、哭泣聲、酒杯的碰撞聲徹底淹沒了這個狹窄的空間。

而在遙遠的科西嘉島，整個巴斯蒂亞陷入了全城狂歡！

所有的廣場、酒吧、街道都擠滿了身披藍色的人群，汽車鳴笛長鳴，教堂鐘聲為足球而響。

巨大的螢幕反覆回放著蓋奧舉起獎盃的畫面，每一次重播都引發震耳欲聾的歡呼。

這一刻，榮耀不再侷限於一座球場。

它透過電波與情感，將阿姆斯特丹的草皮、更衣室的香檳、科西嘉的街道徹底連通，完成了一場跨越海洋的、盛大的加冕禮。

頒獎儀式結束了。

但巴斯蒂亞的傳奇之夜，才剛剛進入最高潮。

日落咖啡酒館。

貝爾特朗一腳踩在吧檯上，一腳踏在冰桶裡，舉著一個巨大的啤酒扎壺，像舉著冠軍獎盃一樣，對著擠得水洩不通的顧客們嘶吼：“今晚！這裡沒有老闆！只有兄弟！酒水管夠！免費喝！不醉不歸！為了巴斯蒂亞！乾杯！”

一杯杯茴香酒下肚，他滿腦子都是雅克曾經說的那句，希望這輩子還能看到巴斯蒂亞奪冠。

可是，

他再也沒有看到過了。

龍卡利亞，這位巴斯蒂亞希望之星，和他所有的青訓隊友一起，在塞薩里球場最高的看臺欄杆。

他們脫下了自己的青年隊球衣，瘋狂地揮舞著，對著下方廣場上湧動的人海聲嘶力竭地領唱巴斯蒂亞隊歌。

吶喊著蓋奧的名字。

他的臉上混合著憧憬、狂熱與堅定的淚水——蓋奧和那座獎盃，為他照亮了一條清晰可見、觸手可及的未來之路。

馬丁，這位平時吊兒郎當，酒量一般般的傢伙，此刻正站在市政廣場中央的噴泉雕像頂上！

他手裡揮舞的不是圍巾，而是一面巨大的、邊緣已經磨損的1978年巴斯蒂亞舊隊旗。

這是家裡老頭的老物件。

他用盡全身力氣敲打著身邊一口不知從哪找來的破銅鍋，發出震耳欲聾的噪音，完全跑調的歌聲卻引發了全場最響亮的跟唱和歡呼。

他的妻子在下方又哭又笑地試圖讓他下來，他卻像個孩子一樣得意地揚著手裡的旗子。

還有很多很多。

這是整個島嶼的共鳴。

街道上，素不相識的人們在每一個路口擁抱、擊掌；陽臺上，老人們微笑著向下潑灑著花瓣和綵帶；海面上，所有船隻同時拉響了汽笛，嘹亮的聲音與城市的歡呼交織在一起，震撼著地中海的夜空。

獎盃還在荷蘭，但它的靈魂，已經徹底融入了科西嘉的每一次心跳、每一次呼吸之中。

今夜，

註定是不眠之夜。

在巴斯蒂亞的賽後釋出會上，哈吉貝吉奇帶著羅滕出席。

本來他想要帶蓋奧，但是蓋奧說，他會用另外的方式，直接和巴斯蒂亞球迷們對話，而不是跟新聞媒體說。

哈吉貝吉奇也就作罷。

哈吉貝吉奇雙手交迭放在桌前，面對密集的鏡頭和話筒，聲音沉穩而清晰，“向本菲卡和他們的主帥若熱·熱蘇斯表示敬意。他們是一支偉大的球隊，今晚的結果”

他稍作停頓，繼續說道，“是足球有時會展現的、最殘酷的一面。”

隨即他談到關於比賽的一些內容，“很多人會談論6-0的比分，但對我而言，這場比賽不是關於比分，而是關於答案。

我們用一個賽季，回答了所有質疑。

人們說我們靠運氣，說我們是一群失敗者和棄將的集合，是豪門邊角料和小聯賽收刮來的角色球員，今晚，我們用90分鐘，給出了最響亮的回應。

賽前我們很清楚，本菲卡會高位壓迫，他們會試圖控制比賽。而我們的答案很簡單：紀律、忍耐、以及一擊致命的效率。

揚，他今晚的表現，超越了任何戰術板的範疇。

他走過的路，比任何獎盃都更具傳奇色彩，他從不是完美球員，但他用最純粹的天賦和最堅韌的心臟，擊碎了所有質疑。

當你擁有這樣一個為重大時刻而生的球員時，你的工作就是相信他，併為他搭建一個能發揮的平臺。

今晚，

他回報了所有人的信任，以一種近乎科幻的方式。

35年前，巴斯蒂亞在荷蘭失去了冠軍。

這件事像一道陰影，籠罩了俱樂部幾十年。

今晚，我們來到荷蘭，不是為了抹去歷史，而是為了書寫新的歷史。

這座獎盃，是對那些從未停止相信的老一代人的致敬，也是送給新一代球迷的、關於希望與堅持的教科書。”

說完這些，哈吉貝吉奇也不可避免的談到了關於球隊的未來。

這就是小球隊的悲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