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其是少主,為了保護專一製造軍器局,居然捨得把下金蛋的堤岸司都拿出去撲買。“看來……”
“沈存中入京後,老夫須得與他仔細商量商量……”
沈括是宋用臣的老熟人了。
當初,導洛通汴的前期勘察和驗證,就是他和沈括做的。
正是在沈括的丈量下,宋用臣才知道,汴河在汴京到泗州之間的落差居然有十餘丈。
正是因為知道了準確的地理落差,其後的運河工程,才能藉助山川本身的走向和河水自身的力量,在那麼短的時間內就完成導洛通汴的工程。
“或許,沈存中知道,少主緣何如此看重那些火器的緣故……”
他是內臣,就是服務主上的。
主上喜歡什麼他就要去學什麼。
大行皇帝喜歡工程,喜歡修河道,修城牆。
宋用臣就廢寢忘食的學習,將前代大內名臣和能工巧匠的著作都翻出來研究,向那些在汴河居住了多年的河工請教,和汴京城裡那些營造房屋有名的匠人求教。
終於有所成就。
如今少主這麼看重火器,宋用臣自然也要學習。
只有學好了,才能繼續服侍主上。
……
是夜。
汴京城的瓦子、戲院和夜市之中。
相關的議論自然是佔據焦點的中心。
“這姓李的官兒,膽子可真大呀……”
“這樣的事情他都敢碰……真是不怕死了!”
“國朝之初的事情,難道沒有人教過他?”
這個說話的人的嘴巴,馬上就被旁邊的捂住了。
“你這措大,不要命了?這種事情也敢議論?!”
就是店主也被嚇得夠嗆。
將那人連拉帶扯的趕了出去:“小店店小,招待不了您這尊大菩薩……”
那種事情是能直接說的嗎?不過,這店主也是搖了搖頭:“那官兒可真是不懂事呀!”
“明明小官家,都把堤岸司拿出來撲買,還遵照大行皇帝遺命罷廢市易法、均輸法了……”
“他怎就不知進退,不知好歹呢?”
“連人家父子相傳的產業,也要下手奪走……”
對汴京人來說,這種事情是最敏感,同時也是最牽動他們心思的。
原因?
汴京百萬之眾,從上到下,哪怕是那等靠賣力氣的力夫,兜裡也是有幾串銅錢,家裡也有一棟祖傳的破屋子。
而在這京城裡,小到一個街頭的攤位、巷子盡頭的一口水井,大到邸店、正店。
歷年來,都是惹人眼的東西,也都是被人覬覦的東西。
開封府十個官司裡有九個是爭產的。
自然,紫宸殿裡的事情,聽到汴京上上下下的人的耳朵裡,立刻就引發廣泛共鳴。
所以,根本無人同情李定。
許多人甚至感同身受,對李定破口大罵,恨不得他去死。
……
連汴京城裡的措大都懂的道理。
兩宮焉能不知?
無論是太皇太后,還是向太后,這一夜都是徹夜未眠。
倒是趙煦在福寧殿裡睡的香甜。
這反而,讓兩宮更加憂慮!畢竟,皇帝年紀小,不懂國朝過去的故事。
她們還能不知道,這江山社稷是怎麼來的?
於是,第二天天還沒有亮,大理寺卿王孝先和御史中丞黃履,就被緊急傳召入宮。
兩宮對這兩位大臣,施加了強大的壓力。
要求他們務必對李定一案,嚴查到底!
重點要查‘有沒有同黨?’、‘是否受人指使?’。
王孝先和黃履,這個時候其實已經差不多知道,李定就是自己腦子昏了頭,立功心切。
哪來的什麼同黨?也不可能有人指使他。
可是……
面對兩宮的壓力,他們只能回去,對李定展開突審。
而無論是太皇太后還是向太后,其實也大半知道,李定大機率沒有同黨,也沒有人指使他。
可是這種事情就是這樣的。
官家當殿都喊出了‘欺負孤兒寡母’、‘吃絕戶’的話。
倘若不能嚴懲李定,不能震懾其他真正的野心家。
那麼,就會鼓勵其他人,鼓勵那些真正的野心家。
所以,必須下死手!這叫殺雞駭猴!於是,託李定的福,兩宮為了最大限度的打擊李定。
連帶著對吳居厚,也要高抬貴手了(其實是太皇太后,藉機故意饒恕吳居厚——在太皇太后眼中,吳居厚雖然倍克百姓,但他對大宋忠心耿耿啊!人家每年經手那麼多錢,硬是沒有一個塞到自己兜裡的!這種人必須饒恕,必須高高舉起,輕輕放下!)。
於是,天章閣待制、京東路都轉運使吳居厚,當天以詔書,降授中大夫知廬州,僅僅是奪去館職,降了兩級寄祿官而已——甚至連個責授的詞頭都沒有給,只是降授而已!
只需等到大理寺審結了京東路的案子,他大機率就可以去廬州繼續當官了。
注:史書上,四月,吳居厚降授知廬州。
當時,高滔滔已經主政,這隻能是來自高滔滔的意志。
而高氏那麼討厭新黨,能對吳居厚高抬貴手,只能是吳居厚太會搞錢,同時自己沒有貪汙一個銅板。
ps:別把歷史人物的立場固定,也不要對一個人隨便下評價,人都是這樣的,今天好明天壞。
政治人物就更復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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