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在趙煦的玉輅左右護衛的,自然是昔年守衛慶寧宮,如今已經正式編入御龍左直的禁軍。……
景靈宮。
大宋歷代天子以及祖宗御容在京奉安之地。
也是如今大行皇帝梓宮暫留之宮。
趙煦坐著玉輅,在禁軍儀衛護衛下,來到了這景靈宮的正門。
儀衛停下。
群臣從景靈宮兩側魚貫而出,他們朝服在身,持芴而立,紛紛拜道:“臣等恭迎太皇太后、皇太后、皇帝陛下!”
於是,便有著兩宮儀衛,舉著排扇和黃羅傘上前。
將太皇太后、皇太后的厭翟車附近,圍的水洩不通,沒有留下一絲供人偷窺的縫隙。
兩宮這才緩緩下車。
趙煦在這個時候,也在馮景的服侍下,從玉輅中走下。
他微微抬頭,看向已經被禁軍分開的御街另一側。
人山人海!
數不清的汴京百姓,都聚攏在御街另一側。
甚至有人爬到了御街另一側栽種的行道樹上。
哪怕隔得很遠,趙煦依然能聽到人群在他下車時發出的歡呼聲:“聖躬萬福!聖躬萬福!”
這卻是他上上輩子沒有的事情。
趙煦聽著歡呼,他微微垂首,琉珠搖晃間,他輕聲道:“這就是民意啊!”
唐太宗說,民如水,君如舟,水能載舟亦能覆舟。
但趙煦知道,民意是可以被影響,也可以被操縱,甚至可以被扭曲的。
就像現在,正如此時此刻。
那些百姓知道趙煦是什麼人嗎?不知道,但並不妨礙,他們將趙煦認定為一個‘純孝精俊的少年天子’、‘又一個幼年仁廟’。
於是,他在走下玉輅的瞬間,對著御街另一邊的民眾,輕輕伸手揮了一下。
一個合格的君主,一定要打造一個親民且愛民的形象。
……
這一天,在景靈宮中,趙煦在兩宮簇擁下,再次接受了群臣勸慰。
他也在這個過程中,見到了如今在京的所有待制以上重臣和三衙橫班以上大將。
至少,把人認了一遍。
雖然未必能全部記住,但那些重要的人,趙煦還時可以靠著記憶記下來。
接下來,自然是禮部敬呈大行皇帝御容畫像。
然後,在這個本該萬無一失的環節,出了紕漏。
被呈上殿中的大行皇帝御容畫像,被趙煦一眼認出來:此與父皇不像也!
禮部相關官員,立刻戰戰兢兢,連連告罪。
群臣分班上前,瞻仰大行皇帝御容畫像後,也都說不像。
這下子,禮部尚書韓忠彥就只能出來請罪。
兩宮雖然對此很生氣,但念在韓忠彥乃是國家老臣之後,從輕發落,只罰了他三十斤銅,以儆效尤。
負責具體繪製御容畫像的官員、內臣和畫師就慘了。
勒停一個,衝替三個,其他最輕的也是展磨勘兩三年。
然後兩宮就命禮部重新擇人繪製,不可再出錯!
在這之後,一切終於順利。
而趙煦的表現再次證明了他的聰俊。
每一個步驟,每一個姿態,都恰到好處!看的向太后不斷點頭,也看的太皇太后深感欣慰。
……
自景靈宮回宮。
趙煦就已經很累了,在換下沉重的冠冕後,就到了御榻上去休息。
但太皇太后和向太后,卻還需要處置國事。
特別是李定在黃昏時分再次上書,言及京東路和京東西路的諸多弊端。
這一次,李定拿到了從登聞檢院的檢箱裡得到的大量京東路、京東西路當地士民、商賈的實名控訴。
所以,他的上書內容也就不再侷限於保甲保馬法。
而是全面掃射整個京東路都轉運使司從元豐三年以來,推行的榷鹽法、榷鐵法和榷酒法!
相關的控訴和文字,送到兩宮面前,哪怕是曾經對新法最為不滿的太皇太后,都被吳居厚的膽子嚇到了。
當即命令李定,連夜帶人從汴京出發,前往京東路都轉運使衙門。
把吳居厚、霍翔、呂公雅等人全部帶回汴京待審。
同時命李定為‘京東路都轉運使巡查使’。
讓他在京東路都轉運使及其下轄的官署,就地主持調查。
至此,京東鐵馬案,徹底引爆!也是虧得如今汴京城上下都知道,市易法、均輸法廢除在即,堤岸司也要撲買。
不然,單單是李定上書所言的細節傳出去,今天晚上,整個汴京城都要沸騰。
而現在,汴京人雖然依舊罵罵咧咧,可終究沒有那麼大火氣,也沒有那麼大怨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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