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只是混日子,沒有太大的追求,劉道規其實可以過的非常舒心愜意。
一切按部就班,軍府內其實沒什麼大事,淝水之戰的教訓,讓北方胡人暫時不敢對晉室起心思,也就在邊境上劫掠一番,便揚長而去。
而軍府中計程車卒都窮習慣了,半死不活的日子湊合也能過下去。
某種程度上,朝廷也是這麼半死不活的湊合著過,淝水之戰偌大的戰果,說不要就不要了……
大環境如此,不是劉道規不願意奮鬥,而是朝廷的大門早就對寒門庶族基本關閉,濁吏做好做壞都一個樣兒。
濁吏混到從七品,基本到頭了,再往上便要面對九品官人法,要靠門第和家世。
劉道規之父劉翹,一輩子也就個從九品的郡功曹,如果不出意外,劉道規這輩子估計也就九品濁吏。
不過江左這麼發展下去,意外遲早會來,機會是留給有準備之人。
劉道規每隔兩天讓劉廣之每天弄回一些過期的公函、軍牒、邸報。
朝廷的政令和大事都在邸報當中,青州刺史府下轄的兩個僑縣大小事務則在公函之中,軍牒自然是軍中送上來的文牒,多是請求下撥糧草和冬衣。
這些東西堆在文房裡面積壓許久,無人問津。
劉道規正好藉助這些東西瞭解朝中大事,以及徵虜將軍府和青州刺史府的事務。
有不解之處,高珣基本都能回答個七七八八。
其父高柔曾是尚書令何充的掾吏,高珣耳濡目染,比劉道規懂得多。
事實上無難事,只怕有心人,才半個月功夫,便大有收穫。
對朝廷的格局、勢力分佈、黨派之爭了解的越發透徹。
收穫最大的是軍制和官制。
衣冠南渡後,石勒、石虎、苻堅都對江東虎視眈眈,胡人頻繁南下。
晉室敗多勝少,江左叛亂不斷,導致軍戶大量減少,兵員不足,晉室不得不依靠世家大族的部曲和流民軍平定內亂,抵抗北方胡人。
建康朝廷是士族門閥扶植起來,自始至終兵權就不在手上。
最初依靠西府的江東本土豪族,後來依靠西府平定王敦、蘇峻祖約之亂,再後來依靠北府打贏了淝水之戰……
如果劉道規能在廣陵拉起一支部曲,朝廷也會認。
淮河兩岸,就有大量乞活軍和流民軍的蹤跡,臣服晉室,又保持一定的自主。
這些勢力世代繁衍,首領多由同一宗族承襲,氐秦苻堅的部下中,就有多力善射的乞活將,跟著一同南征。
淝水之戰,氐秦幾十萬大軍一觸即潰,也是因為氐秦大軍中的很多晉人不想與晉室死戰,一見風頭不對,瞬間就潰散了。
不過朝廷雖然允許官吏有部曲,但對劉道規而言,最大的問題是怎麼養活。
刁家有萬頃良田,當然可以隨意蓄養家丁。
高珣背後有高家,勉強養活了兩百多部曲。
劉道規窮的自己都養不活了,雖說袁鶴賞了三十多緡錢,但也只夠身邊的這幾人一時的花銷。
要養活的不僅僅是部曲本人,還有他背後的家庭……
這年頭山河湖泊都被認佔了,沒權沒勢,基本不用想了。
“這幾日多拿些文牒過來,有用的沒用的,只有有字就行。”劉道規只能繼續在簡牘中搜尋,熟悉內部規則,再利用規則。
“小事一樁。”
劉廣之是個實在人,代替劉道規點卯後,竟然拉回一車鋪滿灰塵的竹簡……
不過看著嚇人,讀起來其實也沒多少。
連續五日,劉廣之公然將文牒拖回,軍府中無人過問,也無人阻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