荊州江陵,南郡公府。
“司馬道子不給咱們活路,王恭亦咄咄逼人,真當我桓家是任人拿捏的嗎?”從建康一路遊山玩水返回江陵的桓玄,剛剛收到了來自廣陵的壞訊息。
桓承之莫名其妙的橫死街頭,徵虜將軍府的兵權也被人奪去了。
桓弘成了一具空架子。
當然,失去了對廣陵的控制,不會動搖桓家在長江中上游的根基。
但這明顯是一個非常不好的預兆,司馬道子和王公斗法,短期內兩人誰也奈何不了誰,夾在中間的桓氏就非常危險了。
人為刀俎,我為魚肉。
還是兩具刀俎,都想吞掉桓家壯大自己的實力。
正是意識到這種危險,桓玄才不顧顏面一再投拜司馬道子和王恭,希望他們能手下留情,卻全都被拒之門外。
而徵虜將軍府只是一個開始,下一個便是武昌,或者江陵。
這兩地是桓家的核心所在。
上了棋盤,軟弱退縮不會換來對方的同情,而是變本加厲。
王恭的意思非常明顯,是要桓家交出所有兵權。
“廣陵那邊說是個意外,桓承之好色,五石散服用過量,暴斃而亡。”桓偉解釋道。
“意外?天底下哪有這麼多的意外?偏偏在這個時候意外,你不覺得奇怪嗎?”
在建康拜謁司馬道子時,司馬道子當著一眾權貴的面,當面譏笑桓溫為賊,是可忍熟不可忍。
如今桓承之的死更是刺激到了桓玄。
小人物劉道規的一次臨時起意,不知不覺間推動了形勢的發展,以及歷史的程序。
“還有那個袁鶴,算什麼東西,竟然倒戈王恭!”桓玄越說越憤怒。
桓家式微,連狗都不聽話了。
“袁鶴乃袁悅之從侄。”桓偉都不敢正眼看桓玄。
桓玄自幼好鬥,被桓溫寵愛,桓衝逝世前,手撫桓玄頭頂,指著州府文武言:此汝家之故吏也。
故而桓玄在桓家有著無尚權威。
“是去年頂撞皇帝被殺的袁悅之?”
“正是此人!”
“那就難怪了,倒是我們走了眼,不過如此一來,徵虜將軍府一根骨頭,二狗爭食,對我們也算是一件好事!”
桓玄並不在意桓承之一個旁系子弟的死,在意的是能換回多少利益。
堂兄桓石生道:“前幾日王忱下令核實各縣戶口丁壯,分明是衝我桓家來的!”
要對付士族高門,最好的辦法便是查他有無蔭庇人口侵佔土地。
十幾年前桓溫正是用這個藉口,罷免司馬家的兩個郡王,扳倒了庾氏和殷氏,讓這兩家至今都還沒爬起來,門第也滑落成了三品。
王忱這是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
桓氏子侄眾多,多有不法之事,真查起來,到處都漏風。
而一旦沒有了土地和蔭戶,桓家就真的只剩下一個空架子。
“哼,先是廣陵,接著便是江陵,看來他們不把我桓家趕盡殺絕,絕不罷休,既然不給我活路了,我也不用給他們活路,王忱死期到了!”
桓玄滿臉戾氣。
桓石生沉吟片刻後道:“然則,王忱死後,何人接任荊州刺史才是大事,若再來一個王緒或者王恭,我家永無寧日。”
殺王忱容易,但以現在朝廷對桓氏的態度,肯定不會讓桓家人坐上荊州刺史之位。
到時候再來一個更厲害的人物,桓家的下場說不定更慘。
以桓家現在的實力和聲望想要起兵造反,無異於以卵擊石。
一個北府軍便是他們繞不過的檻。
謝玄雖然去了,但北府諸將仍在,北府軍的威名還在,桓玄也不敢正面與之為敵。
“無妨無妨,我此番入京,對京中形勢瞭如指掌,如今皇帝有意打壓司馬道子的勢力,王忱死了,皇帝必定派心腹之人過來,咱們稍做些手腳,讓殷仲堪出任荊州刺史,荊州便可落入我等掌握之中!”
桓玄眯著眼,越發顯得圓潤,模樣有些滑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