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說裴元又要尋李士實的意思,陳心堅主動道,“千戶且先修養精神,待我讓人去都察院看看。”這會兒都察院還沒散衙,正好可以去給李士實遞個話,免得裴元晚上白跑一趟。
只是陳心堅去了沒多久,就神色古怪的回來了。
裴元有些疑惑的問道,“怎麼回事?沒見到人嗎?”
陳心堅道,“我看到江彬在都察院堵著門罵,我怕事有不諧,沒主動上前,只是讓人先盯在了那邊。”
裴元聽說是江彬的事情,也是有些理虧。
過了一會兒,又向陳心堅抱怨道,“都說家醜不可外揚,哪有這麼做事的?”
陳心堅啥也沒說。
他也是有良知的人。
說起來江彬對個那“打也打不過,惹也不好惹”的潑皮三弟,實在是有些沒辦法了。
根據江彬這些天打聽來的訊息,聽說當初北鎮撫司的人為了幹這傢伙,就連絆馬索和床弩都用上了,結果還硬生生讓他打了個灰頭土臉。
江彬又不想扯旗造反,自然也做不出聚兵攻打裴元官署的事情。
所以但凡有點別的辦法,江彬也走不上用法律解決問題的道路。
所以江彬一大早,就包紮的像個粽子一樣的,堵在都察院門口找人喂自己花生。
結果沒想到,進進出出的御史都無視江彬的冤情,目光驚疑不定的遠遠躲開。
——有病啊這人!
江彬冤屈難伸,氣的眼淚都掉出來了,最後忍不住在都察院門前破口大罵起來。
裴元心虛之下不好去找李士實,只能且將事情放下。
晚上的時候,裴元依舊回了普賢院住下。
焦妍兒和裴元一起用了晚餐。
吃完飯閒聊的時候,焦妍兒沒像往常那樣膩著裴元,而是隨口說著自己整理賬目的心得,從那一筆筆的金錢流動,說著千戶所的日常運作。
裴元閉眼泡著腳,一邊享受著侍女的揉捏,一邊聽著焦妍兒的話。
在焦妍兒的描述中,裴元彷佛看到整個千戶所像是一個臃腫的機械,一點點的啟動,執行,消耗,收集,儲備,精簡,延伸。
就連裴元這個北方局名義上的掌舵人,在聽完之後都覺得收穫不淺。
裴元心想,這不比陳心堅、張松這幫人還好使?於是便道,“以後千戶所的各類情報,也會拿到普賢百戶所一份。這裡我會給你留個單獨的院子,你平時可以過來瞧瞧,說不定就能幫到我什麼。”
焦妍兒眸光微動,隨後不在意沒有深談此事,而是問道,“這麼說,妾身可以搬回老宅了?”
裴元道,“現在局面平穩了,當然可以。”
當然,真實情況是,竇彧願意貢獻自己的宅子,裴元不用為迎娶韓千戶的新宅發愁了,焦妍兒也不用一直避居普賢院了。
焦妍兒牽扯到仍舊潛伏的焦芳一黨,是裴元權力版圖中很重要的一塊。
裴元不想讓她不高興。
兩人又閒聊數語,隨後攜手共赴巫山。
等到裴元模模糊糊的睡醒,就聽見陳心堅在院外大喊,“千戶!千戶!”
不等侍女們回稟,裴元就醒了過來。
摸摸床側,焦妍兒也剛醒。
昨晚都沒睡覺,小妮子臉上這會兒猶帶紅暈。
這時已經陸續秋重,天氣帶了幾分涼意,被窩暖活活的,正是舒適的時候。
裴元有些不想起床,但也知道,若不是什麼重要的事情,陳心堅應該不會這麼不識趣的跑來打擾。
裴元伴隨著熟悉的腰痠背痛起身,隨後在侍女們的小聲敲門中裹好衣衫。
聽到床上的動靜,有睡在外間的侍女,過來幫著裴元穿好衣服。
裴元走到門前拉開,向外問道,“怎麼了?”
那侍女還未回稟,院外的陳心堅就大叫道,“千戶醒了?恩科放榜了!咱們這邊的那些舉人都去看榜了!”
裴元這下一掃睏意,連忙道,“走,隨我去看榜。”
等到放榜的地方,這裡已經擠得人山人海一般。
不但有帶著僕役緊張找著自己名字的舉人,還有一些妄想著榜下捉婿,分享權力蛋糕的人。
後續的殿試一般只是重新排個次序,很少會再掃興的把人刷下去。
能夠在會試上了金榜,成為貢士,以後至少也是個同進士出身。
而且就算是三甲同進士,還有外放為官,然後轉任御史的快車道。
基本上,會試就決定了前途,殿試只是再稍作區分。
殿試以及後續的館選,都是為了一件事,把所有考生分為能進翰林院的和不能進翰林院的。
能進翰林院的為一甲進士及第,以及二三甲中再館選出來的庶吉士。
這些人享受著極大的政策福利,不但有著侍讀、侍講這樣經驗高的宗門任務,還有修史、出使這樣加聲望的副本任務,未來的天花板直接頂到內閣。
除了這些能進翰林院的,其他人的起跑線相差不大,未來就要靠自己的努力和鑽營了。
裴元這次過來只要是看霍韜的名次。
只要霍韜這個火車頭屹立不倒,那麼自己這次對恩科的定向爆破,就能獲得大成功!
一旦霍韜的意識形態,沒能和左右這次恩科結果的人共鳴,那麼裴元這些小弟就都要撲街了。
陳心堅見人群擁擠,想要呵斥推搡一番。
裴元卻記得自己的意圖。
一旦這次成功的把手下的小弟們紛紛送上政治舞臺,那裴元就要面對全新的戰鬥,需要攫取全新的利益了。
這時候得罪這些考生們,可不是什麼聰明的事情。
他趕緊呵斥了陳心堅,在一句句“我中啦”的狂呼中,慢慢的向前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