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了,不中用了,犯不著上醫院,我休息休息就好。”
聾老太心裡犯虛,故作有些難受的說道。
倒也不完全是裝的,有一大部分是被嚇的。
聾老太的心裡也很鬱悶。
她就吹個牛,怎麼就把街道辦的人給招來了?
“老太太,本來有些情況,想要當面向您瞭解一下,但看您現在這情況,我估計也不太方便,要不然您先休息,我等晚上再過來。”
雖然要白跑一趟,但楊主任也沒什麼辦法。
“別~,楊主任,我…我撐得住,緩一緩就好,也沒那麼難受,有什麼想要了解的,您儘管問吧,總不能讓您白跑一趟。”
一聽到楊主任說晚上還要來,連明天都等不了,聾老太的嘴角泛苦,忍不住出聲挽留。
這已經不是能不能躲得過十五的問題,怕是連今天晚上都躲不過去了。
就算她晚上還能繼續裝病,總不能一直裝下去,就這樣裝一輩子吧?
對方又不是傻子,如果自己真這樣做,到時候肯定會懷疑什麼。
看楊主任這個樣子,是鐵了心要把情況弄清楚,聾老太也只能“配合”。
“那行,謝謝老太太的理解和支援。”
面對聾老太的這個表態,楊主任心裡忍不住生出一絲好感,直接開門見山道:“老太太,您現在這情況,我也不多跟您廢話了。
我這次過來,主要是為了關於您當初救過我們的地下讜同志,還有給我軍捐鞋的事情,以及您丈夫和兒子當年南下投軍的事情,還請您把這些情況跟我詳細的說說。”
“哎,楊主任,這些其實我並不想讓人知道,只是之前一不小心禿嚕嘴,給說漏了,哪知道東旭這孩子,就給我傳了出去。”
自己說出去的話,聾老太自然不能在這個時候承認是吹牛,到時候成了院子裡的笑話,她以後還怎麼在這裡生活下去?
而且這種牛,是能亂吹的嗎?
聾老太也怕被追責。
說了句冠冕堂皇且大義無私的話,聾老太看著楊主任,又主動開口試探道:“楊主任,當初我做這些事情的時候,就沒想過要什麼回報,而且丈夫和兒子南下投軍的事情,已經是好多年前了,這些事情我不想再提了,也不想要國家的好處,要不您就當沒這些事情,怎麼樣?”
“那不成!”
楊主任聞言,直接嚴聲拒絕,義正詞嚴的說道:“老太太,如果這些情況屬實,國家就必須把本該屬於您的榮譽給您,讓您享受該有的待遇。
如果不知道也就算了,既然現在都知道了,我們就不能坐視不管,國家不會虧待任何一個對國家有功和有過貢獻的人。”
國家的榮譽和待遇,可不是說不要就不要的。
如果這事他們辦不好,到時候出面的,就是上面的領導了。
當然了。
這一切的前提,是聾老太的那些情況屬實。
而楊主任可沒忘了,眼下他最重要的工作,就是把這些事情給調查核實清楚,而不是討論聾老太要不要榮譽和待遇的事情。
只有先把這一步完成了,才能進行到下一步。
“這……那行吧!”
眼看搪塞不過去,聾老太也不敢堅持。
“老太太,您當時救的那位我方地下同志,是在哪一年,您還記得嗎?”
“那會兒是民國二十四年……,我算算,應該是三五年的時候。”
“那位同志叫什麼名字,代號是什麼,這些您知道嗎?”
“名字他用的假名,我有點忘了,好像姓錢,又好像姓陸,好像又不是……代號什麼的,我不知道,但我知道他是咱們這邊的人。”
“那您當時救的那位同志,長得什麼模樣,身上有什麼特徵,您現在還有沒有印象。”
“長什麼樣……,這麼多年過去了,記不太清了,我只記得不高不矮,不胖也不瘦,不是咱們四九城的口音……”
“……”
楊主任問著,沒發現什麼破綻,但也問不出什麼太有價值的資訊。
時間倒是能夠對得上,三五年的時候,長征才剛開始沒多久,處在前中期的階段。
而既然是地下讜,用假名也很正常,代號這類機密,自然是不可能隨意洩露,哪怕聾老太當時真救了對方。
至於給我軍送鞋的事情,聾老太一口咬死是交給了她救過的那個地下讜,好幾次都是透過對方送到我軍的手裡。
問到聾老太丈夫和兒子的事情時,聾老太只說在外地做營生,常年不回來,後來父子倆南下投軍,給她留了封信,不過信當時被她給燒了。
再想問下去的時候,似乎想起了自己的丈夫和兒子,聾老太的情緒忽然“激動”了起來,幾度哽咽,楊主任也只能暫時結束問話,起身離開。
剛到外面,楊主任就被院裡的那些婦女們,給圍了起來。
“楊主任,這老太太真的是烈屬啊?”
“這個情況我還在核實當中。”
“然後呢,核實了後面,是不是會像其他烈屬一樣,給老太太發烈屬牌子?”
“如果情況屬實,會的。”
“真的?”
“對於為國家做過貢獻的,有功於國家的,甚至是流血犧牲的,國家絕對不會虧待,包括家眷。”
“……”
回答了幾個問題之後,楊主任才得以脫身離開。
不過離開這裡之後,楊主任並沒有直接回四合院,而是來到附近的其他院子,準備找一些比較年長的老住戶,進一步的瞭解聾老太和她丈夫和兒子的情況,進行深度調查。
……
兩天的時間過去。
楊主任和街道辦那邊,暫時沒有什麼訊息傳來。
而院裡的情況,卻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自從楊主任過來調查之後,也不知道怎麼傳的,這聾老太的烈屬牌子沒有下來,可她關於烈屬和國家功臣的事情,反而越傳越“真”。
甚至院裡有一部分人,提前燒起了“冷灶”,特地從外面買了肉,做好了給聾老太送去。
一時間。
聾老太似乎又重新回到了以前老祖宗時期的地位。
對於這個情況,李紅兵很無語。
他這是間接幫了聾老太一把?
不過說實話,關於聾老太是國家功臣和烈屬的言論,雖然有一些漏洞和疑點,聾老太也拿不出什麼實證,但想要證明聾老太是假冒的,以現在的情況,其實也不是那麼容易。
戰亂帶來的破壞太大了,能保留下來的資料太少了,而且情況複雜,光憑聾老太瞎謅的那幾句話,就足夠讓人跑斷腿。
關鍵是。
聾老太以前的身份,在這四合院裡面,隱藏的實在是太深了。
包括她所謂的丈夫和兒子,真實見過的人並不多,甚至是不是都兩說。
只不過。
李紅兵堅信,假的始終是假的,早晚會有被拆穿的一天。
只是李紅兵沒那麼多的耐心,一直這樣等下去。
要是聾老太的運氣好,說不定就讓她這樣給混下去了。
哪怕證實不了她是國家功臣和烈屬,可這些謊言不拆穿,她就還有可能,即便只有一分,也讓人不敢輕易對她怎麼樣。
李紅兵必須主動做些什麼。
“閻大爺,這聾老太當年真救過地下讜?到底是不是烈屬啊?”
藉著閒聊的機會,李紅兵主動跟閻埠貴挑起了這個話題。
“這個……還真說不準。”
閻埠貴有些遲疑。
其實閻埠貴之前有過懷疑,但楊主任都上門調查了,結果也沒對聾老太做什麼,這是不是說明聾老太沒有問題。
至於烈屬牌子什麼的,肯定要走流程,未必是一天兩天就能辦好的。
關鍵現在院裡的一些人,都認為聾老太是,上趕著巴結聾老太,這陣勢都不得不讓人多想。
眼下這個情況,閻埠貴也不敢下定論。
三個管院大爺當中,就他和杜建國兩個,還處在觀望狀態,而同在後院的劉海中,已經帶頭巴結了起來。
瞭解到這個情況,李紅兵直接製造了個“偶遇”,找上了劉海中。
“劉大爺,這聾老太當年真救過地下讜?到底是不是烈屬啊?”
一模一樣的問題,李紅兵又用在了劉海中的身上,不過卻是露出一副忐忑和不安的樣子。
“紅兵啊,你不是跟老太太不對付嘛?怎麼突然關心起這個來了?”
看到李紅兵這樣子,還向自己打聽起聾老太的情況,劉海中忍不住拿起了架子。
對於李紅兵,劉海中其實不太想得罪,但他當初好幾次跟自己唱反調,讓劉海中對李紅兵有些不爽。
“嗐!劉大爺,我這……就是因為這個,所以我才不得不關心啊!”
李紅兵故作擔憂道。
劉海中見狀,不禁愣了一下。
等回過味來的時候,便忍不住露出了笑容。
原來這小子也怕這個啊!
他還以為李紅兵天不怕地不怕,誰都不放在眼裡呢!
想想也是。
這國家功臣和烈屬,跟尋常人能一樣嗎?
想到這個,再看著眼前姿態比平時放低了一些的李紅兵,劉海中有些嘚瑟的說道:“紅兵啊,你以前就是太傲了,都不把別人放在眼裡,連老太太都敢衝撞了。
現在發現老太太可能是國家功臣和烈屬,開始後悔了吧?
不過這事不是什麼大事,你劉大爺幫你出個主意。
回頭你買些肉,做好了給老太太送去。
老太太好這一口,你再當眾賠禮道個歉,服個軟。
你劉大爺我,到時候出面幫你從中說和說和,這事就過去了。”
“不妥!”
見劉海中剛巴結上聾老太,就已經開始嘚瑟起來了,李紅兵心裡暗暗鄙視,卻是皺眉搖頭道:“劉大爺,這老太太當初既然敢冒著生命危險,做出救地下讜的事情,又數次給我軍送過鞋,支援我軍長征和打小鬼子,這麼多年又藏著這些不說出來,顯然是個不為名利、品德高尚的人。
老太太已經是脫離低階趣味的人,這再拿吃的喝的這些俗物,顯然是玷汙了老太太的名節和品德,這樣做反而容易讓老太太誤會和不滿。”
“那你說怎麼做?”
聽李紅兵說出這麼一番話,劉海中總覺得哪裡有不對勁,但也說不上來,一時間無法反駁。
“我是這樣想的,這老太太當年不是給長征的紅軍做過草鞋嗎?”
“不如由您出面,把聾老太給請出來,到時候開個全院大會,咱們一起跟老太太學做草鞋。”
“表面上,我們是在學做草鞋的手藝,但實際上是在學習老太太支援諽命的精神,學習當年長征的精神。”
“院有一老,如有一寶,既然咱們院有這樣一位‘國家英雄’,就更不應該埋沒了,應該透過老太太這位‘英雄’,號召大家向她學習,努力提高自己的思想覺悟。”
“這是學習諽命精神的文明建設啊!”
“到時候,街道辦的領導要是知道了……”
“我呢,就藉著這個機會,好好跟老太太學習一下,在學習中反思自己……”
“……”
做草鞋?
這聾老太恐怕連草鞋是什麼樣的,都沒見過吧!
草鞋一般需要專門的做鞋架子來當輔助工具,而且穿著並不舒服,很多腳上有老繭的窮苦人家才能受得了,草鞋不光穿著不舒服,還不耐磨損,容易壞。
身在四九城,“真”一心想著紅軍戰士的聾老太,當時居然會想到專門給紅軍送草鞋?
要不是條件艱苦,誰不想要舒服耐穿的布鞋?
估計她是聽紅軍當年穿草鞋爬雪山過草地的故事聽多了,以為當時紅軍長征都是穿的草鞋,所以吹牛的時候沒多想,直接編了個送草鞋的事情出來。
況且。
當時的運輸條件,優先輸送的,肯定是一些藥品,或者是緊要的生活物資等等,從四九城專門給長征的紅軍送幾雙草鞋,真當地下讜閒得沒事幹?
這麼明顯的邏輯漏洞和疑點,顯然就擺在眼前,李紅兵自然要先從這方面入手。
“妙啊!”
聽李紅兵說這些,劉海中一開始還聽不明白,可當說到文明建設和街道辦的時候,他的眼睛越來越亮,最後猛地一拍大腿,當場對著李紅兵誇讚道:“不愧是上過高中的人,腦子就是好用,你這主意太好了,劉大爺我服了。”
此時劉海中滿腦子想的,就是把這個學習諽命精神和關係到整個四合院文明建設的全院大會,給辦起來,並且給辦好了。
這樣做,不光能討好聾老太,也能做出點亮眼的“成績”,讓街道辦的領導,看到他這個管院大爺的能力和覺悟。
“劉大爺,您這是同意我的這個想法了?”
李紅兵一看有戲,直接趁熱打鐵。
“太同意了。”
劉海中雙目炯炯有神的看著李紅兵,認真請教道:“紅兵,你再具體說說,我該怎麼把這個學習大會給辦好?”
“這事吧,我覺得應該給老太太一個驚喜,先不要告訴她,您先把做草鞋的材料給準備一些,然後把人給召齊了,然後再去把老太太給請出來,到時候……”
要把聾老太給架起來,自然不能給她提前收到風聲推諉和跑路了,不然還怎麼讓她現出“原形”。
相信劉海中為了爭取表現,在討好聾老太和尋求街道辦表揚的動力之下,會把這一切做好。
劉海中雖然沒什麼政治智慧,但官癮大,關於這方面的事情,他絕對不遺餘力。
“好!”
一想著到時候聾老太“驚喜”的樣子,劉海中就已經迫不及待了起來。
只不過。
當劉海中看向眼前的李紅兵時,心裡又有些遲疑,不由試探道:“紅兵,這個主意,既然是你想出來的,要不然就由你負責吧,正好借這個機會,讓你和老太太冰釋前嫌。”
“那不行!”
“我哪有那個能力啊?”
“劉大爺,您這就為難我了。”
“這事還得您來,別人辦不成。”
“……”
看人看心,聽話聽音。
剛才劉海中一開口,李紅兵就猜到他想要幹什麼了,當即一番表態,絲毫沒有要喧賓奪主的意思。
劉海中知道這事肯定得自己來,李紅兵辦不成,心裡面暗自得意的同時,臉上卻故作為難道:“那這到底算誰的功勞?”
“算您的啊!”
李紅兵見狀,再次表態道:“我能有什麼功勞,只是無意間提了個想法,然後您就給完善了,這不是您的主意?”
面對李紅兵的這一番表態,劉海中的心中暗爽,對他也瞬間滿意了起來。
這李紅兵,上道啊!
“這多不好意思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