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傅!您看!公子畫的這水車輪輻,要這麼長,這麼寬,與這巨大輪轂連線的地方,還要鑿出這樣的卯眼,尺寸標到了‘分’!這……這卡得這麼死,能牢靠嗎?會不會太脆了?”一個年輕的徒弟,看著圖紙上那些精確到他從未聽說過的“分”、“厘”(李慕白用現代度量衡換算後,用竹片刻出標準長度,讓他們比對著標註的近似值),以及那複雜得近乎炫技的榫卯結構圖,心裡直打鼓。
以前做個牛車輪子,大概齊就行了,哪有這麼摳細節的?
王老木匠花白的眉頭擰成了一個疙瘩。
他放下手裡的墨斗,拿起旁邊一把閃爍著寒光的鋼製角尺,又拿起李慕白給他的、用堅硬竹片精心刻制的“標準尺”,在那根巨大的、已經初步修整過的輪轂木料上,仔細地測量、複核、彈線。
他幹了一輩子木工活,靠的是祖傳的手藝、多年的經驗和一雙毒辣的眼睛。
一把斧頭,一把錛子,就能化腐朽為神奇。
什麼時候需要如此“斤斤計較”?
起初,他對李慕白圖紙上那些過於精密的尺寸和結構,也心存疑慮。
覺得這是不是那位“仙師”想當然,不切實際?
但當他第一次拿起那把輕便卻鋒利無比的鋼鋸,沿著筆直的墨線切割木料時,那種順暢、精準、省力的感覺,讓他渾身一震!
再當他試著用那個造型奇特、嗡嗡作響的“手搖鑽”,在堅硬的橡木上輕鬆打出一個光滑圓潤、分毫不差的定位孔時,所有的疑慮、所有的輕視,都瞬間煙消雲散了!
神物!這絕對是神仙用的傢伙事!
“休得多話!你懂個啥!”王老木匠回過神,沒好氣地瞪了那還在嘀咕的徒弟一眼,但渾濁的眼睛裡卻閃爍著一種匠人遇到挑戰和更高技藝時的興奮光芒。
“就按公子畫的圖紙做!一絲一毫都不許錯!”他用不容置疑的語氣說道,拿起手搖鑽,小心翼翼地對準墨線交叉點,“你瞧瞧這鋸子!你再瞧瞧這鑽頭!有了這些神仙傢伙,別說這種卯,就是再難十倍的活計,咱們也能給它摳出來!鑿出來!”
他一邊感受著手搖鑽切削木料時那種令人著迷的順暢感,一邊對徒弟們訓話:“記住了!做咱們這行,差之毫釐,謬以千里!特別是公子這水車,將來是要日夜轉動,承受水流衝擊的!尺寸對了,嚴絲合縫,各個部件才能吃得上力,才能轉得穩當,才能用得長久!這叫……叫什麼來著……哦,公子說的,叫‘精度’!”
旁邊的學徒們不敢怠慢,也學著師傅的樣子,用新的鋼鋸,費力但高效地切割著巨大的輻條木材。
墨斗彈出筆直的黑線,鋼角尺保證了每一個切口的垂直,李慕白給的竹製“捲尺”則控制著每一段木料的長度。
這些在李慕白看來只是基礎得不能再基礎的測量和加工工具,卻像催化劑一樣,讓趙家村這些經驗豐富、基礎紮實的木匠們,在短短几天內,技藝水平發生了質的飛躍!
他們開始理解“標準化”、“精確化”帶來的巨大好處。
木匠們在李慕白的指導下,已經開始感受到新技術帶來的巨大變化。
與此同時,鐵匠鋪裡也傳來了一陣陣“叮叮噹噹”的敲打聲。
如果說木工場是精雕細琢,那另一邊的張大力鐵匠鋪,則是烈火熔金,錘鍊筋骨!
爐火被風箱鼓動得熊熊燃燒,將整個簡陋的鐵匠鋪映照得如同白晝。
火星四濺,風箱發出沉悶而有力的呼嘯,鐵錘敲打在燒紅的鐵塊上,發出密集而富有節奏的“叮叮噹噹”聲,幾乎壓過了村裡其他所有的聲響。
張大力,這位平日裡總是佝僂著背,似乎只懂得修補鋤頭、釘個馬掌的“老”鐵匠,此刻彷彿脫胎換骨,煥發了第二春。
他不再僅僅是修修補補,而是在李慕白的“仙師指點”下,真正地開始了“創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