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是近兩年的賬本,請夫人過目。”
童子捧著賬本上前,陸夫人看了眼安靜端坐的陳稚魚,道:“也給少夫人看看。”
被提到的陳稚魚看過去,見陸夫人已經專注賬目並未看她,便只頷首,等童子送來的時候,仔細翻看起來。
這些賬本原先她都看過,正是因為發現裡頭一些賬目不夠清晰,算來算去比往年差上許多,才報於陸夫人。
莊子上所有的進項離不開農戶,每年的收成各不一樣,也屬正常,但只要是豐年,大抵不會差太多去。
但不管是去年還是前年,都是老天爺賞飯的年頭,那賬目上白白虧空了一筆不明晰的賬,玉蜀黍的進項,足足少了以往的兩倍。
這兩倍的差距,在陸家的眼中並不大,是以,即便有差,大部分的時候也無人會去追究。
可陳稚魚卻是知道,旁的農作物也就算了,這玉蜀黍幾乎是大齊農戶的主要種植種子,每年的收成都極樂觀,相比起周邊列國來說,大齊的玉蜀黍銷量可是排在第一的。
京城氣候適宜,種這些不在話下,所以這項忽然少了那麼多,陳稚魚才覺得奇怪。
她看過賬目,平整幾乎挑不出錯來,做的很漂亮,看過以後,便靜待陸夫人開口,
她沒忘了昨夜陸曜在耳邊勸的那些話,實際上,這件事她也並未打算做什麼,畢竟當初陸夫人只是讓她查賬而已,並沒有讓她一併斷案。
便看向馮先生,年近五十的中年婦女,身寬體大,目光嚴肅,那眼神擺的很正,今日被查賬,眼裡沒有一絲一毫的慌張。
陸夫人看了一會兒,才說:“作為賬房,這些年莊子上的賬目經由你手,你自己可有察覺什麼不對?”
馮先生緊抿著唇,目光落在旁邊年輕的少夫人,和尚未出閣的小姐身上,似乎有些猶豫。
她這一動作,陳稚魚明瞭了幾分,想是有什麼不方便當著眾人面說的話。
陸夫人自然也瞧出來了,只道:“有什麼話直說便是。”
馮先生收回目光,臉色尷尬:“並非奴婢猶豫不決,而是此事怪異,怕嚇著少夫人和小姐。”
這麼一說,陳稚魚不覺害怕,反而更好奇了,旁邊的陸茵則扣緊了手,猶豫的看向母親,見她一絲不苟,神色變都未變一下,並下意識的坐直了身子,嚴肅道:“先生只管說好了,青天白日,朗朗乾坤,無甚可怕的。”
見狀,馮先生輕嘆一聲,才說:“說來是有怪事,那賬目上的進項,玉蜀黍的暴跌實在不正常,眾所周知,每年莊子上的玉蜀黍都格外好賣,去年是因農戶誤用了有害土糞,害了一批莊稼,當時也未查出什麼來,夫人有所不知,那土糞汙穢,便是想查,也難從中查出道理來,只知道禍害了一批莊稼及時止損,便改用草木灰。
今年就更不得了了,說出來,也怕夫人不信,有段時間,幾乎晚上都會有野獸來糟蹋莊稼,便是用上了地雷,也總能叫那些畜生繞開,後來乾脆派人夜間去守著,拿著火把守在地裡,更詭異的事就來了……”
陸茵摸了摸胳膊,下意識的咬住了下唇,眼睛瞪著看那馮先生。
陳稚魚微微擰眉,亦看著她,思索她的話,聽她接著道:“夜間值守的人,守了好幾個晚上都不見什麼野獸,直到有一日,有一人說遠遠瞧見了一黑影,狀似黑瞎子,嚇得不輕,正要離開,人就昏了過去,一直到第二天天亮以後,才從地裡醒來,馬上回來報。”
“……”
“後面好幾次,偶爾派去的人都會遇到這樣的情況,莫名的就昏睡在了田地裡,人倒是沒受什麼傷害,但心頭上受了不少的驚嚇,從那以後再也沒人敢半夜守田莊了。”
說到這裡,她自己似乎也有些慎得慌,蹙著眉頭接著道:“就在前兩天,派去值守的李老頭聲稱自己看見了幽靈,到現在還嚇得臥床不起。”
大齊的民眾,刻在骨子裡的敬畏鬼神,這些玄怪之說很是忌諱,但一般大家族的人都不會願意聽這些。
馮先生便道:“這些事情太過離奇,奴婢寧願以為是牲畜作怪,遂不敢將這些事上報上去,惹主子煩憂。”
陸夫人蹙眉,她本身是不信這些東西的,但人生在世,許多事情道理都解釋不清楚,也由不得人不信了。
更別說是在這山林間,溼氣陰氣最重的地方,滋生出那些東西的可能更大。
“你是說,這兩年都是因這些靈異古怪的事件,導致收成銳減?”
馮先生遲疑,緩緩的點了下頭。
“大約…是吧……”
有些東西並非言語就能說清楚的,他們常年守在這莊子上,對於這莊子點滴的變化,都比旁人來的更敏銳些,但許多說不透的東西亦不敢說清,這也是她為何每每上報的時候,都不敢將這些獨斷的猜測寫在上頭。
陸夫人哼笑一聲:“說來我是不信的,與其說是靈異作祟,我倒更傾向於是有人暗中搗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