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音落下,屋內落針可聞,所有的人都看向被問話的陳稚魚。
那話雖沒有說完,可語氣意味深長,話意也是這般暗示性明確,誰能猜不到她是想說什麼。
當著眾人的面被人揭了短,換做旁人早就要羞憤欲死了,但陳稚魚不是一般的人,自從經歷過舅父下獄之後,她的心智成熟了很多,面對這樣的事情,從來都不會先露了膽怯。
神色依舊平靜,看著陸萱的眼神都未變分毫:“妹妹話怎麼不說完?你好像說了兩件事,有什麼必然的關聯嗎?”
陸萱沒想到自己都把話說得這麼明白了,她竟然還敢嘴硬,莫不是當著長輩的面咬死了不承認?
“嫂嫂難道想聽我把話說得再明白些嗎?”陸萱諷刺一笑,加重了語氣,威脅之意明顯,可顯然,沒有威脅到陳稚魚。
“自然,你不說明白,我怎麼知道你想說什麼?”
陸萱便不笑了,剛想開口,鄭姨娘蹙著眉頭打斷了她,難得嚴厲了起來:“你住口!一家人好不容易聚在一起吃飯和和樂樂的,當著長輩的面,你在胡說些什麼?”
陳稚魚朝她看過去,見她神情焦急不似作偽,微挑了下眉頭,又看向緊皺眉頭的陸萱。
“姨娘什麼都不知道就不要多言了,嫂嫂不是想讓我把話說明白嗎?也沒什麼不敢說的,誰都知道嫂嫂當初嫁進家來的時候,嫁妝才那麼點兒,身上更是連件像樣的衣裳、首飾都沒有,僅有的幾件不是宮裡的貴人賜的,就是母親和方夫人給的,要說你自己,恐怕沒幾個銀子吧?”
這話說的就是明晃晃的打人臉了,當眾議論一個新婦的嫁妝多少,議論她身上的價值幾何,還在笑她窮酸,陸菀擔憂地看向陳稚魚,見她微微垂眸不做言語,又看向上座同樣沉默不語的叔父和叔母,心裡暗暗焦急。
“就連我,出生在陸家,不事奢靡,身上也是銀子有限,都不能隨意往雲錦夢華去,你又哪兒來的錢呢?你是嫂嫂,本不該由我說你,可我實在怕有些人包藏禍心,哄騙了母親,從家裡變賣了東西據為己有!”
要說陸萱也真覺得老天都在幫自己,討厭的人做事一直滴水不漏,好不容易漏了個把柄到她面前,那她還不得死死抓住,狠狠反擊啊?
她百分百地確定,母親不喜歡這個寒門兒媳,只是礙於身份不會與她計較什麼,說不定心裡何時都厭惡起她來了,如今有了這個機會,又是她戳穿的,將來母親厭惡了陳稚魚,也會念自己的好。
陳稚魚默了會兒,抬起頭時,目光必不可免地從陸曜面前劃過,見他微垂眉眼,臉色發沉,一看便知是他心中隱有薄怒。
他,是怎麼想的?
聽了陸萱的話,是否也瞧不上自己,認為卻如她所說,自己偷了府上的東西?
陳稚魚心口微滯,隱隱有些不舒服,移開了目光才覺好一些,深吸了口氣,壓下心裡那些莫名的情緒,她看著陸萱,說道:“你說這些都是你的猜測,而並非有實證,我的人去何處,辦了何事?我想不需要事事都交代得清楚吧,至於我的嫁妝能不能夠我揮霍得起奢品豪店,那也是我該操心的事,萱姑娘為府中操心是人之常情,只是下次,還請呈上證據來說話,否則,這樣空口白牙,算是汙衊哦。”
她沒有自證,沒有去告訴她們,她派喚夏出去是幹什麼了,買的那些東西又是從何處得來的銀錢?這些通通都是她的私事,她確信自己沒有花過陸宅的分毫,不曾從公賬上走過一分錢,所以她一點都不怕被查賬。
“你這是心虛了,我的人親眼瞧見……”
陳稚魚低頭笑了笑,站了起來朝陸夫人和陸太師行禮,道:“兒媳以為,兒媳私下購置物品的權利還是有的,故沒有上報,若以後兒媳出門買個什麼都要被萱妹妹這般誤解,那看來以後便是出門買根針線,都要向妹妹報備一聲了。”
陸夫人沉下眉頭,看著一臉憤憤的陸萱,又看看神色平靜的陳稚魚,在陸萱說出這件事的時候,她就是不信的,到底是她一眼看中的兒媳,若對她的人品沒有信任,也不敢真將她娶回來了。
但這種事情一旦戳破了臉皮說開了,不將事情弄清楚,總是膈應人的,偷竊、變賣,任何一個字眼都不是小事。
陸萱氣急敗壞,明明做了虧心事的是她,她該心虛才是,怎麼現在反過來,她這般坦坦蕩蕩,反倒襯得自己像是急於定罪一般?
“你……母親!你一定要相信我,我攀汙嫂嫂有什麼好處呢?我確信看到的都是真的!嫂嫂左顧言而其他,就是不說是何處來的錢財,她的貼身丫鬟去那首飾店一買就是一把釵,這難道不奇怪嗎?”
陸夫人看向陳稚魚,眼眸微閃,道:“既然妹妹問你了,那你便如實說吧,解釋開來,誤會就不存在了。”
陳稚魚的心就這麼沉了下去,反觀那陸萱,頓時眉飛色舞,她就知道,只要她開個頭,母親總歸是站在她這邊的。
陳稚魚微微擰眉,不是她不解釋,而是她不能就這樣解釋,不能是在被人汙衊之後,急於擺脫的解釋,本身她就沒有做的事情,又何必為此事浪費口舌?她寧願私下說明錢財由來,都不願對簿公堂一般,到時候解釋更像成了藉口,也會引起一些不必要的麻煩。
她的大部分錢財,除了從雲麓帶的,便是在路上突發橫財——太子爺賞的那一筆,只是這件事從來都沒有在他們面前說過,事情也過去很久了,還牽扯上了太子爺。
即便當初他們不認識,可如今身份不一樣,有些事情說出來就變了味道,她不能就這麼說出口,不然以陸萱逮著她就不放的勁兒,只怕還會引起別的禍端。
但,陸夫人一開口,她就不能再擰下去了。
心裡縱有無奈,此刻也只能放下,剛要開口,身邊的男人沉著眼眸站了起來,目光冷冽的掃了一眼陸萱,對母親道:“兒還有事,不能久坐了,且讓稚魚陪我回去換身衣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