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頓了頓,那空靈的聲音裡多了一絲說不清道不明的意味:“你們……和它……來自同一個地方。”
這句話,讓沈歌的瞳孔猛地一縮。
“交易。”
先知沒有給他思考的時間:“幫我,把那塊‘空缺’填上。我會給你們‘座標’。一個……在這片大海上,絕對‘安全’的座標。”
絕對安全。
在這片瘋狂的大海中,這四個字,擁有著近乎超常的誘惑力。
她沒有提及食物和淡水,因為那已是題中應有之義,她直接丟擲了一個任何航海者都無法拒絕的籌碼。
沈歌看著她。
這個交易充滿了無數的未知和致命的陷阱,她口中的“拼圖完整”,究竟會引發什麼?是讓某個恐怖的東西徹底安息,還是……讓某個更恐怖的東西,徹底“誕生”?
而她許諾的“安全”,又是以誰為參照物的“安全”?是對人類的安全,還是對……她這種存在的安全?
這裡沒有答案。
就像面對一道深淵,你永遠不知道跳下去是解脫,還是另一種永無止境的墜落。
“需要……我們做什麼?”沈歌問出第二個問題。
“先知”緩緩地搖了搖頭,她的銀色長髮像活物般微微飄動。
“我不知道。”她說。
“我只知道,當鑰匙……靠近鎖孔的時候,它自己……會轉動。”
這句沒頭沒尾、如同神諭般的話,讓阿萊和艾莉徹底陷入了混亂。她們求助般地看向沈歌,卻發現沈歌的臉上,依舊是那副波瀾不驚的表情。
“好。”
沈歌輕輕地,吐出了一個字。
交易達成,沒有契約,沒有誓言。
到了他們這個層面,言語本身,就是一種牢不可破的規則。
“先知”微微頷首,隨後,她看向一直站在角落裡的、那兩個從始至終都如同雕塑般的白袍守衛之一。
“引路。”她輕聲命令。
那名守衛無聲地躬身,隨後走到了沈歌面前。
他伸出手指,在空中輕輕一點。一團柔和的、如同螢火蟲般的光點,從他指尖飛出,緩緩地懸浮在沈歌的面前。
“它會帶你們,去往‘搖籃’的中心。”守衛的聲音同樣低沉而沒有感情:“它熄滅之前,你們必須出來。”
沈歌看了一眼那團忽明忽暗的光點,這不僅是嚮導,更是……一個計時器,螢火蟲版的沙漏計時器。
當它的光源消失,意味著計時結束。
沈歌不再停留,帶著依舊處在震撼與不安中的阿萊和艾莉,轉身走出了這座“活著的”聖殿。
當他們回到外圍,重新見到凱爾和羅卡時,兩個少年立刻迎了上來,詢問情況。
沈歌只是搖了搖頭,示意一切稍後再說。
他們解開纜繩,回到了“一號方舟”上,凱爾和羅卡第一時間檢查了船底,那些詭異的絲線已經消失了。
“我們……真的要去嗎?”阿萊看著沈歌,眼神中充滿了擔憂。剛才在聖殿裡發生的一切,已經徹底顛覆了她的認知。
沈歌看著懸浮在船首的那團光點,點點頭:“目前來看,這是最好的選擇。而且我也想看看,能被她稱為‘空缺’的,到底是什麼東西。”
他沒有告訴阿萊等人自己的猜測和擔憂,因為他知道有些恐懼一旦說出口,就會像孢子一樣在所有人的心中生根發芽,摧毀他們本就不堪一擊計程車氣。他唯一能做的,就是獨自面對這一切。
在光點的指引下,羅卡掌舵,“一號方舟”緩緩地駛離了龜殼的邊緣,朝著更深、更濃的霧氣中心,駛去。
這一次,周圍再也沒有了那些誘人的幻象和悲傷的歌聲。霧氣變得厚重、粘稠,甚至帶著一種淡淡的血腥味。海水也不再是正常的顏色,而是一種混雜著些許熒光的、深沉的墨綠色。
他們像行駛在某個巨獸的血管之中。
隨著不斷的深入,那團引路的光點,開始以一個極其緩慢,但卻不可逆轉的速度,變得黯淡下來。
在光點只剩下最後薄薄一層光暈時,“一號方舟”的船首,輕輕地觸碰到了一片……無形的“牆壁”。
以船首為界,前方的一切聲音、光線、甚至連霧氣,都彷彿被一個看不見的平面徹底切斷、吞噬了。
那裡,是一片純粹的、沒有任何資訊的、甚至連“虛無”都無法形容的……空缺。
這裡,就是“搖籃”的中心。
那塊,等待著鑰匙的“拼圖”。
“停船。”
沈歌的聲音打破了死寂。
錨鏈垂入那墨綠色的海水中,卻沒有激起任何漣漪,更沒有傳來落底的沉重聲響。
所有人都聚集在船首,屏住呼吸,凝視著前方那片詭異的區域。
它就在那裡,距離船頭不足半米。一道無形的、筆直的、彷彿能分割現實的“界線”。
界線這一側,霧氣流動,光點明滅,他們腳下的甲板有真實的觸感;
而界線那一側,則是一片純粹的、不反射任何光線、不傳遞任何聲音的“無”。
它不像是黑暗,黑暗至少能被光照亮。
“這就是……‘空缺’?”艾莉的聲音帶著無法抑制的顫抖,面對這樣違反了基本物理法則的景象,任何勇氣都顯得蒼白無力。
沈歌沒有回答,他默默地觀察著。
那團引路的光點在接觸到這片區域的邊緣時,光芒黯淡的速度陡然加快,它像一塊正在融化的冰,生命在飛速流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