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尚早，江嶼掏出鑰匙遞給邱婷：“你先回家等我。我還要事要辦。”
邱婷愣了一下，有些緊張地接過鑰匙，輕聲問道：“我……我們要住一起嗎？”
“我知道你沒準備好，但我租的房子是套二，有兩個房間。你可以單獨住一個房間。”
江嶼不想讓她自己去租房住，既然都領證了，那就該住一起，這樣她才不會受欺負。
邱婷猶豫了一下，終於點頭道：“好。那我先回去。”
江嶼連忙替她打了個車，告訴了司機地址，又在邱婷耳邊輕聲地說了樓層和房號。
等到邱婷走了以後，他便直奔雲江市批發市場。
這裡車水馬龍，人聲鼎沸。
然而，在這片喧囂繁華的腹地，坐落著與周遭熱火朝天格格不入的“風暴網咖”。
江嶼站在網咖門口，深深吸了一口氣，空氣中瀰漫著批發市場特有的複雜氣味——皮革、布料、廉價香水和快餐油煙的混合體。
這裡，是他曾經傾注心血，卻又黯然離場的“夢開始的地方”。
批發市場的人流量確實驚人，但正如他此刻所見，行色匆匆的多是扛著大包小包、推著小拖車的商戶和採購員，他們的目的地是倉庫、檔口，而非隔壁這家略顯陳舊的網咖。
誰會在剛談完一筆幾十萬的生意，或者剛扛完幾百斤貨物後，還有閒情逸致拐進來，只為在煙霧繚繞中砍一會兒傳奇，或者玩幾把勁舞團呢？
推開玻璃門，一股混合著尼古丁、灰塵和電子元件微熱的渾濁空氣撲面而來。
網咖內光線昏暗，只有電腦螢幕散發著幽幽的光芒。
偌大的空間顯得空曠而蕭條，零零散散地坐著三五個“老顧客”。
他們叼著煙，沉浸在傳奇當中。
收銀臺後，一個年輕的妹子正託著腮幫，腦袋一點一點，顯然是睏意上湧，快要與周公會晤了。
她叫小婕，是網咖的收銀兼“門面”。
旁邊角落裡，兩個穿著統一但略顯鬆垮的網管T恤的年輕人。
他們靠在椅子上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著天，眼神渙散，一副“閒得蛋疼”的模樣。
整個網咖瀰漫著一種暮氣沉沉的氛圍，與“風暴”這個名字形成了強烈的反諷。
江嶼走到收銀臺前，手指輕輕敲了敲檯面。
“咚咚。”
聲音不大，但在寂靜的網咖裡卻格外清晰。
小婕如同受驚的兔子般猛地抬起頭，惺忪的睡眼瞬間瞪大。
看清來人後，她的臉上立刻堆起職業化的笑容，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驚喜，聲音嬌嗲地喊道：“老闆，您來啦……”
“嗯。”江嶼淡淡地點了點頭，面色平靜，但眼神中卻透著一股不容置疑的決斷，“小婕，你到我辦公室來一下，有重要的事情跟你說。”
說完，他徑直朝著網咖深處那間獨立的小辦公室走去。
他的步伐沉穩，心中卻早已波濤洶湧。
今天是三月十一號。
他比任何人都清楚，僅僅十天之後，《魔獸世界》就將在國內開啟限量公測。
等到下個月正式公測開啟，這款遊戲將如同海嘯般席捲整個中國網際網路，其火爆程度會達到“萬人空巷”的地步。
各大城市的網咖將被擠得水洩不通，官方伺服器甚至會因為瞬間湧入的龐大玩家數量而頻頻崩潰。
更關鍵的是，《魔獸世界》對電腦硬體配置的要求，在2005年這個時間點，堪稱“顯示卡殺手”。
它將無情地碾壓當時市面上絕大多數網咖的主流配置，從而引發一場席捲全國網咖行業的硬體升級浪潮。
那些固步自封、不願或無力升級的網咖，將在短時間內被玩家拋棄，迅速淹沒在時代的洪流中。
而執意要跟他作對的邱潔玩連連看都夠嗆，她壓根不懂這些，即便重生了，她的記憶裡也沒有半點相關的資訊。
如果她還按照傳統網咖的模式去經營，要不了幾天就得關門大吉！
“咔噠。”辦公室的門被推開。
江嶼坐到老闆椅上，看著跟進來的小婕，表情嚴肅地道：“你現在立刻聯絡收二手電腦的販子，我們網咖的八十臺電腦，全部處理掉！讓他們儘快過來看貨，價格合適，當場就搬走！”
“啊？！”小婕瞬間被這突如其來的決定嚇得睡意全無，原本就大的眼睛瞪得更圓了，聲音帶著一絲慌亂，“老、老闆……我們……我們網咖不開了嗎？”
網咖倒閉，對她而言就意味著失業。
雖然雲江市網咖不少，工作不難找，但像風暴網咖這樣清閒的好地方，可遇不可求。
在這裡，她上班摸魚，玩玩手機，打打瞌睡，月底照樣領工資，幾乎沒什麼壓力。
一想到又要重新投簡歷、面試、適應新環境，她就一陣頭大。
江嶼看穿了她的心思，搖了搖頭，語氣緩和了一些，但依舊果斷：“不是不開，是升級。我們要換一批全新的機器。”
“換……換新機器？”小婕明顯鬆了一大口氣。
她連忙點頭，像小雞啄米似的：“哦哦，好的好的！換新機器好！”
但隨即，新的疑惑又爬上臉龐，“不過，老闆……我們這批電腦……好像才買了不到一年吧？很多機器因為生意不好，開機時間都不長，還很新呢……真的……有必要現在就換嗎？”
她的不解是人之常情。
在任何一個外人看來，一家生意本就慘淡的網咖，在現有電腦尚能使用，甚至很新的情況下，突然要投入巨資進行全場更換，這簡直是匪夷所思的敗家行為。
江嶼沒有過多解釋。
有些事情，只有經歷過那個時代的人，或者像他這樣擁有“先知”視角的人才能理解。
他對小婕擺了擺手，斬釘截鐵地說道：“這些你不用管，原因以後你會明白。按照我說的去做，立刻聯絡人，越快越好！這批舊機器，必須在最短的時間內處理掉，給新機器騰地方。”
他心裡清楚，現在出手這批“落伍”的電腦，或許還能憑藉“新”和“量大”賣出一點價錢。
再等一兩個月，《魔獸世界》的威力顯現出來，全國網咖開始恐慌性升級時，這些配置的電腦，哪怕是全新的，在二手市場上也會迅速貶值，到時候真的就跟破銅爛鐵沒太大區別了。
時間就是金錢，尤其是在變革的前夜。
“是！是！我馬上去辦！”小婕不敢再多問，老闆的語氣不容置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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