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粘稠、死寂。
深灰色的砂礫如同鐵屑,帶著刺骨的寒意,透過破爛的衣衫滲入面板。蘇寒用僅存的左手拄著葬天劍,每一次拖動石化的右半身向前挪動,都如同在拖動一座沉重的石山。石化已經蔓延過右胸,冰冷的死寂感如同跗骨之蛆,不斷侵蝕著左半身的生機和力量,每一次呼吸都牽扯著撕裂般的劇痛。靈魂的創傷更是沉重,如同蒙上了一層厚厚的灰燼,感知變得模糊而遲鈍。
眼前這片名為“歸墟海眼”的死寂之海,其壓抑與絕望遠超想象。粘稠如鉛汞的深灰海水無聲地起伏,掀不起一絲浪花,彷彿連波濤都被這永恆的終結之地剝奪了活力。灰燼般的濃霧終年不散,吞噬著光線與聲音,只留下令人窒息的沉寂。空氣中瀰漫的腐朽氣息,如同億萬生靈在此寂滅後殘留的嘆息。
百丈之外,那兩根斷裂的、高達數十丈的暗金色巨柱,在濃霧中若隱若現,如同遠古巨獸折斷的獠牙,沉默地矗立在深灰色的海灘上。纏繞其上的鏽蝕鎖鏈如同垂死的巨蟒,佈滿了恐怖的戰鬥痕跡和撕裂的斷口。門框之內,湧動著更加濃郁、彷彿能吞噬靈魂的灰霧。那股源自巨柱的、蒼涼悲愴的龍族氣息,如同無形的引力,吸引著蘇寒,也壓迫著他瀕臨崩潰的神經。
龍墟之門?還是……龍族的墳墓?
蘇寒不知道。他只知道,這是龍頭骨殘念指引的方向,是他目前唯一能看到的、可能蘊含生機的路標。
一步,一步……
沉重的腳步在死寂的沙灘上留下深深的拖痕,又迅速被流動的灰砂掩埋。石化帶來的僵硬和劇痛,讓每一次移動都如同酷刑。葬天劍冰冷的劍柄是唯一的支撐,劍身裂痕密佈,兇戾之氣內斂,彷彿也在這片死寂之地陷入了沉睡。
距離斷裂的巨柱還有五十丈。
突然!
蘇寒腳步猛地一頓!熔金色的瞳孔瞬間收縮!
一股極其微弱、卻帶著濃烈血腥與怨毒氣息的殺意,如同潛伏在灰霧中的毒蛇,毫無徵兆地鎖定了他!這殺意並非來自前方的巨柱,而是……來自側後方那片由扭曲怪石和金屬荊棘構成的死寂“叢林”!
有人!而且……是敵人!
蘇寒的心瞬間沉到谷底。在這片絕地,以他現在的狀態,任何敵人都足以致命!
“誰?!”他強行轉身,左手緊握葬天劍,橫在身前,聲音嘶啞而冰冷,試圖在濃霧中鎖定對方的位置。
沙……沙……
輕微的腳步聲,踩在灰砂上,由遠及近。
一個身影,緩緩從濃密的灰霧中踱出。
來人全身籠罩在一件寬大的、沾滿暗褐色汙漬的黑袍之中,連面容都隱藏在深深的兜帽陰影下。他走路的姿勢有些怪異,左臂無力地垂在身側,袖管空蕩蕩地飄蕩著——竟是個獨臂人!僅存的右手,拄著一根通體由某種慘白獸骨打磨而成、頂端鑲嵌著一顆暗紅寶石的猙獰骨杖。骨杖點地,發出沉悶的“篤篤”聲,在死寂的環境中格外刺耳。
一股遠比蘇寒強大、充滿了血腥、腐朽與一種……被強行壓制的狂暴痛苦的氣息,如同無形的潮水,從這獨臂黑袍人身上瀰漫開來,牢牢鎖定蘇寒!這氣息帶著濃烈的惡意,絕非善意!
“嘿嘿……踏破鐵鞋無覓處……”黑袍下,傳來一個沙啞、乾澀、如同砂紙摩擦的聲音,帶著毫不掩飾的貪婪和怨毒。“葬天劍……始源逆鱗的氣息……還有這被終焉侵蝕的軀殼……小子,你真是……渾身是寶啊!”
蘇寒瞳孔驟縮!對方不僅認出了葬天劍,更一口道破了始源逆鱗!他是誰?影牙更高階的獵手?還是……其他覬覦龍族遺寶的存在?
“你是誰?”蘇寒強壓著翻騰的氣血,葬天劍微微抬起,劍尖指向對方。雖然力量懸殊,但他絕不會坐以待斃!
“我是誰?”獨臂黑袍人發出一聲意義不明的低笑,帶著無盡的蒼涼和刻骨的恨意。“一個被這該死的劍……還有你這小泥鰍……害得人不人鬼不鬼的老東西罷了!”
話音未落!
獨臂黑袍人猛地踏前一步!僅存的右手緊握骨杖,對著蘇寒隔空一點!
“血河·縛!”
嗡!
骨杖頂端的暗紅寶石驟然亮起刺目的血光!一股粘稠、腥臭、彷彿由億萬生靈鮮血凝聚而成的暗紅色氣流,如同決堤的血河,瞬間從寶石中噴湧而出!血河在空中扭曲、分化,化作數十條靈活無比、帶著尖銳倒刺的血色鎖鏈,帶著刺耳的破空聲,從四面八方纏繞向蘇寒!鎖鏈未至,那濃郁的血腥氣和侵蝕生機的怨念已撲面而來!
快!狠!毒!
這黑袍人一出手便是致命的殺招!顯然不想給蘇寒任何機會!
蘇寒眼中寒芒爆閃!重傷之軀,避無可避!他猛地一咬舌尖,劇痛刺激下榨取最後的力量!丹田處黯淡的葬滅龍漩瘋狂旋轉,一絲灰黑色的葬滅之力勉強透出,纏繞在葬天劍身!
“斷流!”
他左手揮劍,一道僅有尺許長、凝練卻顯得後繼乏力的灰黑波紋斬向最近的兩條血鏈!
嗤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