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散散心。”葉雪嫣別過臉,看向窗外,聲音聽不出太多情緒,只是耳垂卻悄然泛起一層薄紅,“算你幫公司的謝禮。這段時間,你也累了。”
簫羽有些意外,他盯著機票上那幾個燙金的漢字,指腹下意識地摩挲著紙張的邊緣。他想起三年前,在醫院冰冷的走廊裡,為了給妹妹湊手術費,他狼吞虎嚥啃著冰冷饅頭的窘迫模樣。那時,別說出國,就連離開這座城市都是一種奢望。
“葉總,這太貴重了。”簫羽試圖推辭。他確實幫了公司,但這份謝禮,他覺得受之有愧,或者說,他更習慣用自己的方式去解決問題,而不是接受這種饋贈。
“公司出的,不是我個人。”葉雪嫣轉回頭,語氣平靜,“而且,機票已經訂好了,不記名,你不去就浪費了。聽說,這個季節,東京的櫻花開得正好。”
簫羽看著她,片刻後,忽然笑了,是一種發自內心的,帶著幾分少年氣的雀躍:“這是我第一次出國。”他的指尖在“成田機場”幾個字上輕輕點了點,那雙曾因家務而佈滿薄繭的手,此刻握著一張通往異國的憑證。
葉雪嫣心頭莫名地微微一動。她見過無數商界精英的西裝革履、談吐不凡,他們收到更貴重的禮物時,或許會客套感謝,或許會不動聲色,但從未有人會因為一張機票,展露出如此純粹的欣喜。她第一次,為一個男人這樣孩子氣的雀躍而感到心悸。這個男人,剛剛還在會議室裡運籌帷幄,冷靜地將一個老奸巨猾的董事拉下馬,此刻卻因為一次出國機會而開心。
“那就……好好玩。”葉雪嫣說完,便站起身,“公司還有些後續事情要處理,我先過去。”她沒有再看簫羽,徑直離開了會議室,只是那泛紅的耳垂,暴露了她並非表面那般平靜。
簫羽獨自坐在空曠的會議室裡,手中的機票彷彿還帶著一絲若有若無的香氣。他低頭看著,臉上的笑意未減。
三天後,飛機穿透厚厚的雲層,刺目的日光透過舷窗灑在簫羽的臉上。他微微眯起眼,望著下方逐漸變小的城市輪廓。這是他第一次從這樣的高度俯瞰大地,心中有種難以言喻的開闊。
他想起了很多事。想起在福利院時,妹妹小小的手總是緊緊攥著他的衣角。想起為了那筆天文數字般的醫藥費,他如何走投無路,最終答應了葉家的條件,簽下了那份荒唐的婚姻協議。
黑色筆記本和黑色隨身碟裡的東西,是他過去幾年暗中積累的一部分。他原本以為,這些東西或許永遠沒有重見天日的機會,或者,會在更糟糕的情況下被動用。沒想到,會以這種方式,幫助了葉雪嫣,也間接穩固了他這個“贅婿”的地位。
但地位,從來不是他想要的。
手機震動了一下,是妹妹發來的資訊,問他到哪裡了,有沒有不舒服。簫羽回覆了一句“一切都好,勿念”,然後,他聽著耳邊隱約傳來的妹妹在電話那頭壓抑的咳嗽聲,眉頭不自覺地蹙了一下。
那五十萬的欠款,像一座山一樣壓在他心頭。
這次旅行結束,他就該把那筆錢還給葉雪嫣了。然後,是時候結束這場一開始就註定沒有結果的婚姻。他原本的計劃,就是等妹妹身體穩定,自己積攢夠一定的資本,就徹底離開葉家,開始新的生活。
他閉上眼,將頭靠在舷窗上,感受著飛機輕微的顛簸。東京,櫻花,對他而言,更像是一場短暫的、意外的假期。假期過後,一切都將回到正軌。
至少,他希望如此。
東京迪士尼的煙花,一簇簇在夜空盛大綻放,絢爛的光屑灑落在每一張仰望的臉龐。
簫羽的手機震動突兀響起。
螢幕上,妹妹簫真的號碼閃爍,背景音混雜著酒吧震耳的音樂和男女的嬉笑。
“哥!”簫真的聲音含混不清,帶著明顯的醉意,“我交了個新男朋友!他超帥的,還要帶我去馬爾地夫玩……”
簫羽臉上的淡然瞬間凍結,瞳孔驟然緊縮。
不需要思考,記憶讀取的能力已如閃電般啟動。
一幅畫面在他腦海中炸開:酒吧昏暗的卡座,一個染著扎眼藍髮的男人,正將一小撮白色粉末抖入簫真面前的酒杯。男人抬手間,袖口滑落,露出手腕內側一個猙獰的海王圖騰刺青。
那粉末,那刺青……簫羽周身的血液彷彿瞬間凝固。
“你在哪家酒吧?地址發我!立刻回家!”他的聲音嘶啞,每一個字都像從牙縫裡擠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