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冰依猛地抬頭,看見是他,眼底的脆弱瞬間被一層尖銳的冰霜覆蓋。“是你?”她的聲音帶著明顯的沙啞和戒備。
他脫下自己的西裝外套,遞過去。“穿上,會感冒。”
她盯著那件外套,像是看著什麼髒東西,然後猛地一揮手,將他的手開啟。“不用你假惺惺!”外套滑落在地,沾上了一點地面的溼氣。
她的聲音因為寒冷和激動而有些不穩,每一個字都像淬了冰。
蕭羽沒有動怒,只是彎腰,撿起外套,拍了拍上面幾乎看不見的塵。他看著她,這個女人,總是像一隻豎起全身尖刺的刺蝟。
“我不需要你的同情。”葉冰依咬著牙,下巴倔強地抬著,即使渾身溼透,瑟瑟發抖,也不肯示弱半分。
蕭羽的視線停留在她臉上。那張總是帶著挑釁和不屑的臉,此刻因為沒有了精緻妝容的遮掩,反而顯露出一種未經修飾的蒼白。在她怒視他的瞬間,一些紛亂的片段,或者說,是強烈的情緒印記,湧入他的感知。
不是清晰的畫面,更像是一種共鳴。
他“看”到一個小女孩,站在富麗堂皇的客廳中央,低著頭,聽著一個威嚴男人的訓斥:“這點小事都做不好,你姐姐像你這麼大的時候……”聲音嚴厲,帶著不容置疑的失望。
他又“感受”到,無數次,另一個身影,永遠那麼耀眼,那麼完美,像太陽一樣,吸引了所有的目光和讚美。而她,只能站在光暈之外,努力伸長脖子,卻依舊被陰影籠罩。那種長年累月的被比較,被忽視,像一把鈍刀,反覆切割著她的自尊。
焦慮,不甘,還有一種深埋心底的,對認可的極度渴望。這些情緒如此濃烈,幾乎凝成了實質。
原來,她的尖銳,她的攻擊性,不過是她抵禦外界,或者說,是吸引注意力的唯一方式。
蕭羽的沉默,在葉冰依看來,無疑是一種無聲的嘲諷。她心中的怒火更盛,幾乎要將那點因為寒冷而凝聚的力氣燃燒殆盡。“你看什麼?覺得我很可笑是不是?”
“你只是害怕被忽視。”蕭羽開口,聲音平靜,卻像一把精準的手術刀,剖開了她層層包裹的偽裝。
葉冰依渾身一震,瞳孔驟然收縮。她張了張嘴,想反駁,想怒罵,卻發現所有的聲音都卡在了喉嚨裡。這句話,比任何羞辱都讓她難堪,因為它太真實,真實到殘忍。
他怎麼會……
蕭羽上前一步。她下意識地想後退,卻發現自己已經抵著冰冷的車輪,退無可退。
他將那件還帶著他體溫的西裝外套,不由分說地,披在了她的肩上。“但別用傷害別人的方式,證明自己存在。”
外套的布料帶著一絲乾燥的暖意,與她溼冷的肌膚接觸,形成鮮明的對比。那重量,輕輕地壓在她顫抖的肩上,卻又像千斤一般,讓她無法動彈。
葉冰依僵住了。
她所有的防備,所有的尖刺,在這一刻,彷彿被這句話徹底擊碎。那些刻意遺忘的,不願觸碰的記憶,因為他一針見血地指出,洶湧而上。父親失望的眼神,姐姐永遠優秀的背影,旁人豔羨的議論……所有的一切,都指向一個事實——她的不被看見。
雨聲不知何時變得更大了,嘩啦啦,嘩啦啦,像是要淹沒整個世界。停車場內,只有他們兩人,和這無邊無際的雨聲。
她低著頭,溼漉漉的頭髮垂下來,遮住了她的表情。肩膀依然在抖,卻不知是因為冷,還是因為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