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又一輪按壓即將開始時,蕭羽的動作停頓了半秒。
他的視線越過人群,掃過一張張或驚恐、或麻木、或幸災樂禍的臉。
最後,他的視線定格在了經濟艙的一個角落。
一箇中年男人。
他穿著一件洗得發白的襯衫,身體蜷縮在座位裡,臉色蒼白如紙。他死死地攥著扶手,指節因為過度用力而泛出青白色。
在他的袖口下,露出了一小塊褪色的面板。那上面,有一個青色的文身。
是一個聽診器的輪廓。
男人察覺到了蕭羽的注視,身體猛地一顫,下意識地想把袖子拉下去,遮住那個印記。
“我……我懂一點。”
他終於開口,聲音沙啞得像是砂紙在摩擦,帶著一種無法掩飾的恐懼。但他沒有起身,整個人像是被釘在了座位上。
就是他了。
蕭羽心裡有個聲音在說。
“你又在搞什麼鬼?”王德海見蕭羽停下,立刻叫囂起來,“怎麼,殺人未遂,現在又想找個同夥嗎?”
蕭羽沒有理他。
他站起身,汗水浸溼的襯衫貼在背上,一步一步,穿過驚疑不定的人群,走向那個角落裡的男人。
所有人的視線都跟隨著他。
男人看著蕭羽走近,眼中的恐慌幾乎要溢位來。他不停地搖頭,嘴唇翕動,卻發不出任何聲音。
蕭羽在他面前站定。
空乘想要上前阻攔:“先生,請您不要再打擾其他乘客……”
“讓他說。”葉雪嫣的聲音再次響起,制止了空乘的動作。她看著蕭羽的背影,儘管不解,但選擇了無條件的信任。
男人顫抖的手,正要去觸碰老人的面板,似乎想檢查什麼。
就在那一刻,蕭羽猛地伸手,握住了他的手腕。
轟——!
一股龐雜而悲傷的記憶,如同決堤的洪水,瞬間沖垮了蕭羽的意識。
眼前不再是狹窄的機艙。
是刺目到讓人流淚的手術室紅燈。
是走廊裡家屬撕心裂肺的哭喊:“殺人兇手!你還我爸爸的命!”
是一張被狠狠摔在地上的醫師執照,上面的照片,正是眼前這個男人年輕時的樣子。執照旁邊,是一份報紙,頭版標題觸目驚心——《“神之手”隕落!一臺主動脈夾層手術失誤,天才醫生葬送患者性命!》
高原。這個名字,在記憶的碎片中浮現。
他曾是國內心外科領域最耀眼的新星,被譽為擁有“神之手”的天才。可那臺失敗的手術,成了他一生無法掙脫的夢魘。從那天起,他脫下了白大褂,再也沒有踏進過手術室一步。
原來如此。
蕭羽鬆開了手。
眼前的幻象消失,一切又回到了嘈雜的機艙。
高原被他這一下觸碰,像是被電擊了一般,整個人劇烈地哆嗦了一下,猛地把手抽了回去,藏在身後。
“你……你幹什麼!”他驚恐地看著蕭羽。
“又發什麼瘋?”王德海嗤笑一聲,走上前來,居高臨下地看著高原,“我看你也是個騙子吧?想合起夥來謀財害命?”
高原被他一指,臉色更加慘白,連連擺手:“不,不是的,我什麼都不知道,我不是醫生……”
他的聲音裡充滿了否認和抗拒,像一隻受驚的刺蝟。
乘客們也議論紛紛。
“搞什麼啊,這個年輕人到底想幹嘛?”
“隨便拉一個人就行嗎?太不負責任了!”
蕭羽沒有去看任何人,他的視線始終鎖定在高原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