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先生沒有立即答應，而是沉吟片刻：
“我得先聽聽你的商業計劃，新藥有沒有市場，得看是否切中痛點。”
方言聽到他這話，坦言：
“霍先生可能不太關注，我們即將上市的藥品已在市場廣告預熱，只是尚未運抵香江上市。原本我打算讓香江的經理人獨自操盤，但經歷今天的事……”他瞥了眼地下室方向，“香江局勢複雜，單打獨鬥風險太大，有靠得住的合作伙伴更穩妥。”
見霍先生挑眉，方言索性將整條產品線和盤托出，從風寒感冒沖劑、跌打損傷膏，到尚未官宣的婦科調經丸、小兒疳積散，甚至包括正在研發的降壓茶包和保健藥酒。他特意強調：
“這些藥品在北方已透過臨床驗證，尤其針對南方潮溼氣候改良的祛溼丸，投產即可上市。”
換作尋常場合，向競爭對手洩露商業規劃堪稱大忌，但此刻身處唐老別墅的都是“自己人”。
方言和老胡的公司不止是他們的，還有衛生部、研究院、中僑辦等多方參股，霍先生身為愛國商人，自然拎得清輕重。
更何況，方言上輩子便深知霍先生的行事底線：此人雖精於商道，卻從不在大是大非上犯渾。
“透露這些並非毫無保留，”方言話鋒一轉，“但霍先生該明白，我們的目標不是賺快錢，比如那款小兒疳積散，配方源自宮廷御醫，專治營養不良，在東南亞華人區必有市場。”他頓了頓，“關鍵是要穩得住渠道，壓得住地頭蛇，這正是我們需要霍先生的地方。”
霍先生手指輕叩桌面，目光灼灼：
“你不怕我截胡？”
“怕，但更信得過霍先生的格局。”方言直視對方，“再說了，我們的藥需要你的渠道，你的渠道也需要我們的獨家貨品，這才是雙贏的根基。”
客廳裡的白熾燈突然閃爍兩下，彷彿呼應著這場隱秘的商業對話。
遠處，霍家婚禮的管絃樂聲飄來，與客廳裡藥香、艾煙交織成奇特的氛圍。
霍先生用手敲了敲自己膝蓋，忽然笑了，端起茶杯敬了敬：“明天派你的經理人來談細節，我要三成利潤，幫你搞定碼頭和倉儲，還有其他市場上的問題。”
方言聽聞後，回以微笑，心裡清楚這已是最優解。
市場上的問題，那就是包括競爭對手還有安全問題了。
窗外，陽光正穿透棕櫚葉的縫隙，在地面投下蛛網般的光影，方言舉起茶杯，對著霍先生示意了下，放棄香江同仁堂和霍家合作，他相信這個舉動能夠織就一張覆蓋香江乃至南洋的醫藥商業網。
另外一旁的唐老和廖主任也笑著看著一切。
接下來廚房就開始往外上菜了，唐老招呼眾人：“走吧，飯菜做好了，上桌吃飯。”
眾人來到桌邊坐下，本來沒打算上桌的李沖和鄧財也被叫著一起坐了下來。
“今天這都是自己同志。”唐老笑著說道。
唐老家裡的廚房做出來的飯菜都是按照方言要求，非常清淡的菜餚。
最中央是一盅海底椰雪梨瘦肉湯，湯色澄澈如琥珀，幾片雪梨浮於湯麵。
挨著湯盅的是翡翠芙蓉蛋，嫩黃的水蒸蛋上，點綴著翠綠的豌豆、胡蘿蔔丁與香菇碎。
接著是一道經典的白灼廣東菜心，菜梗處還掛著晶瑩的水珠，淋上一勺熱油激過的生抽，簡單的調味卻凸顯了食材本味，滿是田園間的清新。
另外還有一條清蒸鱸魚靜靜臥在青瓷盤中，魚身鋪著細如髮絲的蔥絲與薑絲，澆上的蒸魚豉油閃著琥珀色的光，魚皮完整地覆蓋在雪白的魚肉上。
此外還有一道荷塘小炒裡，蓮藕片、荷蘭豆、胡蘿蔔片與鮮荸薺片錯落交織，猛火快炒出來，看起來頗有水準。
等到方言他們坐下後，又端上來一道瑤柱冬瓜盅，冬瓜被雕琢成小巧的容器，內裡盛滿了瑤柱、枸杞與嫩冬瓜丁，湯汁呈奶白色，瑤柱的鮮味與冬瓜的清甜完美融合，喝上一口，暖意從胃裡緩緩升騰。
主食是雞油菌糙米飯，糙米的顆粒分明中夾雜著雞油菌特有的山野香氣，表層還撒了些許松仁。
主打一個養生到底。
“我印象裡唐老總吃家鄉湖南菜，今天怎麼一道都沒見？”霍先生端起湯盅，笑眼看向唐老。
唐老轉頭問上菜的工作人員：“今天備了湖南菜？”
“有呢，在蒸箱裡熱著，是山藥蒸排骨。方大夫交代您要吃清淡，我們特意改良了做法。”工作人員解釋道。
霍先生聞言，笑著瞥向方言：“原來如此！我說唐老口味怎麼變了，原來是有方大夫坐鎮。”
唐老無奈搖頭：“醫生的話比聖旨還管用，我這把老骨頭還想多為國家幹幾年，就得聽人家專業的。”
“這話在理！”霍先生大笑，“我還想和您多做幾年鄰居呢！”說罷轉向方言，眼神帶了幾分期待，“方大夫，待會兒吃完飯能否幫我也瞧瞧？內人總說您神乎其神，一週就治好了她的頑疾，我也想試試您的醫術。”
未等方言開口，他又對廖主任笑道：
“廖主任，這點小要求不算越矩吧？就不用排隊了吧？”
廖主任擺手笑道：“看您說的！您什麼時候需要問診，隨時開口就是，您和其他人不一樣。”
對於廖主任的肯定，霍先生滿意點頭：
“那就好！方大夫，等下可得幫我仔細看看，最好再定製個飲食計劃，兒子剛結婚，我忽然覺得自己真上年紀了……還是得保養好身體，才能幫祖國多做點事。”
眾人聞言皆笑，餐桌上的氣氛愈發熱絡。
此時，山藥蒸排骨剛好端上桌，排骨和山藥在燈光下泛著油光。
遠處霍家露臺上，婚禮管絃樂聲和眾人吃飯後的熱鬧交談聲正濃，方言他們這邊也開始吃起了午飯來。
這糙米飯嚼起來既有穀物的紮實感，又有菌類的鮮香，越嚼越有滋味。
方言第一次吃這種，感覺回去可以試試。
雖然這頓飯肯定沒有婚禮上的豐盛，但是這裡都是自己人，方言不用偽裝，也不用和其他不認識的人說話，倒是吃的挺舒服。
吃到都快完事兒的時候。
還有甜品一份。
大概是香江的規矩，最後上桌的是桂花山藥，切成整齊小段的山藥，淋上琥珀色的桂花蜜，撒一把碾碎的核桃碎。
方言沒吃，倒是霍先生對此表現出了高度的熱情。
“山藥綿密細膩，桂花蜜甜而不膩，堅果碎則增添了幾分香脆，不錯，不錯！”
“唐老的廚師挺有水平！”霍先生對著廚師誇讚道。
方言吃了之前幾道菜，確實水準很高。
唐老笑著說道：
“做菜的是廣州迎賓樓的師父，人家是我湖南老鄉，上頭專門調過來照顧我生活的。”
聽到這裡，方言算明白了，這又是個至少國宴廚師級別的大佬。
唐老這個小別墅裡，真是臥虎藏龍啊。
這時候唐老還不忘了提醒廚房裡：
“哦，對了，記得給下面照看同志也送一份過去。”
“已經送過去了。”負責的同志說道。
唐老聽到這裡才滿意的點了點頭。
飯後，眾人移至客廳沙發。
霍先生主動在茶几旁坐下，伸手露出腕脈，笑對方言：
“方大夫，麻煩您了。”
方言點頭，然後坐到了霍先生身邊，用手摸在霍先生脈搏上。
同時對著霍先生問道：“您平時有感覺什麼不舒服的地方嗎？”
霍先生搖搖頭說道：
“這倒是沒有。”
他笑著說道：
“實不相瞞，我要是有什麼不舒服的話，都會去找香江這裡春芳堂的李春芳老爺子，他的醫術在香江這邊也算是很厲害的了。”
方言點了點頭：
“嗯，今天我見過他和他孫子。”
霍先生一怔，問道：
“是嘛？那可太巧了，有沒有和他討論下中醫？”
方言搖搖頭：“這個倒是沒有，我身份沒有告訴他。”
“原來如此。”霍先生恍然。
接著方言注意觀察霍先生的臉色，他印堂隱約有青色隱現，兩邊還有些白頭髮，不過確實不算嚴重。
“舌頭吐出來我看看。”方言對著霍先生說道。
霍先生吐出舌頭，方言看到舌苔薄白，但是邊緣齒痕明顯。
方言對著他問道：“霍先生最近是否常感胸悶？早上起來口苦，晚上會不太好入睡，或者偶有失眠？”
霍先生說道：“胸悶倒是沒有，口苦是最近幾天有點，不好入睡這個是老問題了，之前的李春芳老子子給我調理過，沒有太大改變，不過我感覺基本上不太礙事了。”
“習慣成自然嘛。”
方言點了點頭，又問道：
“半夜會突然醒過來嗎？”
霍先生說道：“有時候會，一般都是做夢造成的，但是醒過來馬上又把夢忘記了，都是倒頭接著睡，對我的整體睡眠應該是沒有太大的影響，我白天喝杯茶或者咖啡，精神其實很好的。”
“嗝！”剛說完他就打了個飽嗝，然後趕忙對著方言說道：
“哈哈，不好意思，剛才吃的有點飽，今天唐老的菜還挺對我胃口的。”
方言笑了笑放開左手又開始給他診斷右手。
同時接著繼續問道：
“吃飽了後，有沒有脹氣的感覺。”
霍先生說道：“今天吃過了有點，平常我是沒有這種感覺的，中醫也說了嘛，吃飯七分飽。”
方言指尖輕搭霍先生腕脈，繼續問道：
“那您這平日飲食有沒有偏油膩？還有在應酬時飲酒頻率高不高？”
霍先生挑眉：“哎呀，你知道的，香江這地方就這樣，我一個生意人哪能免俗？不過近些年刻意節制了，每週至多兩場酒局，且只喝紅酒，李老爺子說紅酒活血，比白酒傷身小些。”
方言笑了笑，又問到：“那辛辣生冷呢？比如冰鎮海鮮或麻辣火鍋？”
“年輕時貪嘴，現在不敢了。”霍先生苦笑道，“前年吃了頓生醃蝦姑，鬧了三天肚子，打那以後見著冰鮮就發怵。”方言點頭，他發現脈勢弦細中帶滑，印證脾虛溼滯。